一群手持長劍的道士沖進了樹林,鍾馗并沒有出言阻止他們,剛才,他之所以沒有追進樹林,是因爲他發現那三個人不僅僅訓練有素,還對于戰鬥節奏掌握的非常好。
如果是面對面的戰鬥,鍾馗自信可以在幾個呼吸間殺死他們,但是,隻要這三個人沒有同時出現在他面前,他想弄死這三個人必定是要付出一定代價的。
那三個人進入樹林之後,并沒有跑,而是在樹林裏等他追進去呢,現在,一群道士追進去了。
鍾馗以前看到道士非常的熱情,認爲都是道門中人,相互幫助是天經地義的。
白雲觀事件之後,他就不這樣看了,因爲,那一晚隻有他們在努力作戰,其餘的道士不是躲起來了,就是跑了,其中還有幾位高道爲了躲避雷火彈的傷害,還把他的信徒拉過來擋在身前……
死道友不死貧道,這句話一向是雲初笑話他的話,鍾馗以前總是把這句話當成雲初,溫柔嫉妒他有一個堅實的依靠說出來的閑話。
沒想到,卻成了這兩人毒嘴的鐵證。
白雲觀事件後,鍾馗就把自己殘餘的信徒都打發回長安了終南山了,他既然是道士,不論死活,都有必要幫助道門完成他們想要達成的目的。
李淳風見鍾馗再一次坐在栖霞觀的大門門檻上,就走過來道:“茲事體大,不能留活口。”
鍾馗瞅着李淳風道:“我守在這裏,就沒人能夠進入栖霞觀。”
李淳風搖搖頭道:“不是這樣的,每個人都要傾盡全力去做事,唯有如此,我們才有成功的可能。”
鍾馗道:“我傾盡全力的時候,有人卻逃走了。”
李淳風點點頭道:“确實如此,不過呢,他們逃走,就是他們傾盡全力的表現。
白雲觀一事,确實愧你良多,你麾下的信徒們死傷慘重看似令人傷痛,然而,不過是早死,晚死的一點區别罷了,生死對于我們修道之人來說不重要,兵解升天也不一定就是最壞的結局,了不起,重頭再來就是了。
我們都可以死,道門不能死,道門死了,我們就再也沒有家了,沒有家還在其次,修道之法将泯然于衆人矣,從今往後,将再無修道之人。”
鍾馗死死地盯着李淳風看了片刻道:“召喚他們回來吧,在樹林裏,他們不是敵人的對手。”
李淳風皺皺眉頭,還想說話,硬生生的忍耐了下來,鍾馗的性格雖然憨直,卻并非是一個有勇無謀之人,對于戰鬥的眼界,見識,更不是一般的道士能比拟的。
他既然說密林對于那些道士有危險,需要撤退,自己應該聽從這個建議。
于是,一陣銅鑼聲響起,陸續有道士從林子裏歸來,隻是,進去了十六人,歸來時,隻有六人。
殷二虎坐在井邊一邊聽着薛長風若有若無的慘叫聲,一邊喝着酒,西域來的鷹嘴豆用香料煮過之後再烘幹,拿來配酒,對于殷二虎來說,就是人間最頂級的享受。
當然,薛長風的慘叫聲也比平康坊裏的歌姬唱的歌要好聽一倍以上,尤其是當薛長風長時間呻吟的聲音,一波三折的堪比陽關三疊的韻味。
殷二虎不知道薛長風最近褪掉了幾層皮,總之,他的皮膚現在應該是非常薄的,自己給他的磨砂膏全名曰:海鹽磨砂膏,柔嫩的皮膚配上細碎的海鹽,應該非常的銷魂。
偏偏薛長風是一個執拗性子的人,明明在小範圍的試驗過後,知曉很痛,他卻用在了全身。
算是一個硬漢子。
院子外邊又來了好幾個一看就不是好人的人,他們賊頭賊腦的誰家都想進去看看,誰家都想打問一下有沒有見過一個漆黑如墨的野人。
對于這些人的出現,殷二虎其實是非常欣慰的,從這一點來說刀客行會在洛陽發展的不錯,已經有能力接賀蘭敏之這種三千貫以上的委托了。
這是非常了不起的一個突破,要知道,城狐社鼠,刀客,遊俠兒一向爲大唐官府所鄙視,更難以登上大雅之堂。
現在好了,既然能接周國公府的委托,以後就能接豪門世家的委托了,畢竟,那些人都要臉,隻要有其中一個不要臉了,後面的人也就會把臉面這個東西看的很淡。
嘎嘣嘣的嚼爛了幾顆香酥的鷹嘴豆,再用一口殺毒藥沖下去之後,一股子類似長安名吃五香臘肉的味道就會充斥整個口腔。
牆頭上突然出現了一顆腦袋,見殷二虎正再看他,就咧嘴一笑,剛要發話,一塊闆磚就砸在他的臉上,讓他從牆頭掉了下去。
爬牆的人才坐起來,就發現原本在院子裏喝酒的壯漢已經來到了牆外邊,撿起地上的闆磚劈頭蓋臉的就砸了下來,然後,不僅僅是挨揍,一起來的兩個同伴,也正在被院子裏的苦力們群毆。
直到不良人呼呼的吹着哨子趕來,才算是把這三個人給拯救了,不過呢,不良人好像也不是好人,看他們三個的模樣,就像是看到了美女一般,眼睛發亮。
等他們三個從嘉甯坊逃出來的時候,不僅挨了揍,身上爲數不多的銅錢也被不良人拿走了。
殷二虎繼續坐在井口聆聽薛長風吟唱,猴子匆匆的走進來,把栖霞觀的事情跟他說了一遍。
“我想殺了鍾馗。”猴子的腦門上有一個老大的青包,這是鍾馗泰山壓頂把他壓在地上的時候造成的。
“你殺不了鍾馗。”殷二虎想了一下對猴子道:“那家夥在萬軍中三蕩三決有萬夫不當之勇,就你們的那點本事跟人家不沾邊。”
“他現在很害事,靈覺又靈敏,我自忖沒有露出破綻,那個家夥卻發現了,第一時間就攻擊我,要不是張本,侯三兩人出手,我就被他活捉了。
對我們接下來的行動非常不利。”
殷二虎笑道:“我們接下來有個屁的行動。”
猴子不解的道:“尋找張果不是你下的命令嗎?”
殷二虎瞅着猴子腦門上的大青包道:“既然我們确定張果在栖霞觀,剩下的事情就跟我們沒關系了,來,喝一杯酒壓壓驚。”
猴子熟練地往嘴裏填了一把鷹嘴豆,然後咕咚喝一大口殺毒藥,張開嘴朝外呼兩口氣,就把嘴巴閉得緊緊的,充分享受鷹嘴豆與烈酒混合之後在嘴巴裏産生的奇香。
說起來李弘一點都不喜歡太平,因爲,隻要碰一下太平,這孩子就會哇哇大哭,一點都不像小時候的安定,抱在懷裏的時候,隻會牢牢地抱着他的脖子,從來都不哭。
太平就不一樣了,自己這個大哥想要表示一下親昵,太平就覺得自己這個哥哥像是要把她摔地上一般死命的哭嚎。
才出月子裏的娃娃,天知道爲何會有那麽大的哭聲。
太平回到武媚懷裏之後,哭聲就戛然而止,将小小的腦袋鑽進母親雄偉的胸膛上,張着小嘴四處亂拱。
很快,就有一個胸部極其偉岸的乳娘走了過來,抱走了太平,雖然同樣帶着乳香,太平似乎更喜歡武媚,隻是哭嚎的聲音變小了一些。
武媚寵溺的瞅着被乳娘抱走了太平,就對眼前的李弘道:“就算你天天來看我,我也不會原諒你。”
李弘抓抓頭發道:“這就沒法子了,母後在五天的時間裏撤換了東宮的六名官員,其中,還要把孩兒看重的婁師德弄去潮陽當刺史,這讓孩兒情何以堪呢。”
武媚指指自己的胸口道:“這裏一日不舒坦,你東宮就休想有片刻的安甯日子過。”
李弘坐在武媚腳下道:“都說了孩兒是無意中壞了母後的好事,不是有心跟母後過不去。”
武媚笑道:“我自然也是無心之失,隻是覺得婁師德是一個幹吏,留在甘州替你屯田,實在是大材小用了。”
李弘仰視着武媚,歎口氣道:“母後,把婁師德一行人給孩兒留下來,孩兒就告訴您一件事情。”
武媚一巴掌拍在李弘的腦袋上道:“你要跟本宮做交易不成。”
李弘苦笑一聲道:“不告訴您這件事,婁師德的潮陽刺史就當定了。
母後,告訴你啊,張果過幾天可能會複活。”
武媚的瞳孔猛地收縮一下,然後淡然的道:“張果死了,全洛陽人都看到了。”
李弘嘿嘿笑道:“孩兒本來也是這樣想的,就把這件事當成奇聞寫信說給師傅聽,結果,師傅說,生蛆歸生蛆,死歸死,這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件事。
然後,孩兒就從洛陽令那裏弄來了五個罪大惡極的死囚,試驗了一下,結果,真的如同我師傅說的那樣,生蛆歸生蛆,死歸死,确實是兩件事。”
武媚站起身俯視着腳下的李弘道:“人身體生蛆之後還能活着?”
李弘咧嘴笑道:“五個人,吓死了兩個,還有三個孩兒讓人綁住他們的頭顱,不讓他們看到蛆蟲在他們身上繁衍的樣子,十三天了,至今還活着,蛆蟲都養出兩茬了。
母親要不要看看,不過先說好,太子妃看過之後,至今吃什麽吐什麽,而且還做噩夢。”
武媚沉吟片刻道:“不夠!”
李弘又道:“張果如今八成在洛陽城外的栖霞觀,母親要是想幹啥,要快啊。”
武媚的手閃電般的伸出來,一把捏住李弘的臉蛋怒道:“你就這麽喜歡看到我跟你父皇鬧翻?”
李弘支支吾吾的道:“隻要别破壞孩兒的安排,孩兒一定是全天下最孝順的兒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