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瑾,雲錦這兩個孩子身上的毛病,在娜哈身上根本就沒有顯現出來。
她有一套自己的棒子理論。
那就是——心裏不舒服了,就用棒子将自己的不舒服轉嫁到别人身上。
這樣一來,不舒服的就是别人,不是她了。
至于能不能打過,她是不考慮的,反正她哥哥在打人這件事上就沒有輸過。
當年的皇宮夜宴上,别的貴婦們在皇後面前如同待宰的羔羊,娜哈是唯一一個敢直面武媚而毫無懼色的人。
當然,最重要的是娜哈全身而退不說,還獲得了皇後的賞賜。
那種在皇後面前發作一次,然後就永遠消失的人,當然算不得厲害。
所以,娜哈房間的牆上,挂着各式各樣從小到大的各種棒子,每一根棒子都陪伴她度過一段時光。
和尚們商量好了,派了窺基大師過來通知娜哈,五月初八,就是娜哈女王正式坐位的時間。
在這中間,娜哈需要齋戒,沐浴,誦經……養好身體迎接那個光輝的日子。
娜哈滿口答應,準備在家裏齋戒,沐浴,誦經。
所以,吃晚飯的時候,娜哈跟卓瑪,阿伊莎三個人分食了一隻巨大的紅燒蹄髈。
娜哈是佛國女王的身份,按理說不能吃蹄髈的,卓瑪身上背負着法力強大的唐卡,按理說也不能吃蹄髈的,至于阿伊莎,她從來就沒有吃過這個東西。
現在,一隻重達四斤重的蹄髈,被這三人分食的幹幹淨淨,還意猶未盡。
如果不是看虞修容臉色難看,娜哈甚至還想弄一隻蹄髈過來吃,剛才吃的那一隻太小……
而蹄髈這東西,一定要大,油水才豐足。
雲瑾羨慕的拍着姑姑的肚子,他很羨慕姑姑可以一次吃那麽多的東西,他就吃不了,一碗白米飯至今還有半碗,在得到姑姑的鼓勵之後,雲瑾就三兩口就把半碗飯吞下肚子了。
“聽說李弘在東宮修建了一座天上花園……”虞修容放下飯碗瞅着無所事事的娜哈道。
“他拿我的錢修的?”娜哈的眉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豎起來了。
虞修容不緊不慢的道:“聽說太子修建這座天上花園的目的,就在于讓很多不是一個季節的花都集中在春天開,我還聽說,他的花園裏的蓮花已經開始結花苞了。”
娜哈道:“拿我的錢去種糧食,種菜我就忍了,現在居然拿來種一些沒用的東西,這個不能忍,他必須馬上還錢!”
虞修容又道:“我還聽說,第一個走進這座天上花園的女子,将會被冊封爲太子妃。”
娜哈聞言撇撇嘴道:“李弘種出圓蔥,第一個看的人是皇後,李弘種出白菜,第一個看的人是皇後,東宮裏長出第一棵草,第一個看的人也必定是皇後。
現在,李弘沒事幹弄出這麽大的一個花園,我就不信皇後會允許别的女子第一進去?
不可能的。”
虞修容道:“你就這麽肯定?”
娜哈道:“你說呢?”
虞修容瞅着雲初道:“夫君以爲如何?”
雲初沒回答,将一塊肉放進雲瑾的飯碗,又剝了一塊魚給了雲錦,又給懷裏的雲鸾喂了一勺蛋羹,他覺得娜哈有足夠多的智慧去面對李弘跟武媚。
娜哈做的事情,哪怕是做的不好不妥當,李弘,武媚都能容忍,因爲娜哈就是那樣的一個人,出發點沒有惡意,如果,娜哈被家裏人教唆去幹了什麽不好的事情,那才是災難的開始。
虞修容見雲初不做聲,就知道丈夫的心思了,把雲鸾接過來,好讓丈夫好好吃口飯。
雲初跟大唐的很多男子都不一樣,他從來都不覺得跟自己的孩子相處,會是一件浪費時間的事情。
娜哈要出書,出一本《一千零一夜》,爲此她還刻意的将阿伊莎講的那些故事整理成了文稿,雲初看過娜哈的文稿。
發現文稿詞不達意,很多地方狗屁不通,叙述更是颠三倒四的毫無美感可言。
可就是這樣的一份文稿,今天被玄奘誇獎過,更被大慈恩寺裏的各路高僧大德們一緻誇獎過,娜哈很得意還準備拿給孫神仙看看,她也可以出書了。
“玄奘大師說我寫的書是好書,就是略微有一些瑕疵,他已經下令給佛門中最會寫書的照海大師,要他把這本書的瑕疵去除,幫我編纂出一部屬于我個人的書出來。”
雲初點點頭,瞅着眼前嬌憨的妹子實在是沒話可說。
玄奘大師都說好的書,别人再貶低這本書的話就跟放屁一樣,就算這本書詞不達意,狗屁不通,那也是他的學問不夠,看不懂,而不是娜哈的書不好。
不過,照海大師是佛門著名的吹鼓手,往往下筆千言倚馬可待,通過他潤色之後的《一千零一夜》定然充滿了佛門的因果論,會變成一本好書的,當然,這本書出來之後跟娜哈寫的毫無相似之處。
這是功德,是娜哈急需的功德。
在入睡之前,劉義前來禀報,大食,波斯,河中來的這些商隊的貨物已經全部上了曲江裏的流水牌,并無一樁貨物以明貨的方式流入東西兩市。
聽了劉義的禀報之後,雲初很是興奮。
于是,當夜,虞修容就見識了徹底放開後的雲初,酥軟如泥的倒在床上,瞅着依舊雄心勃勃的雲初說一聲“黑了,慣會折騰人”就繼續享受自己期盼了很久的狂風暴雨。
男女之事,最是奇妙,盡管兩人度過了一個癫狂的夜晚,清晨起來的時候,他們兩人一個神清氣爽,一個嬌豔如花。
孫思邈僅僅看了兩人一眼,就讓道童從房間取來一部道家養氣《房中術》,直接給了虞修容。
在老神仙面前,人類的任何活動都沒有什麽隐私可言,在他眼中再正常不過了。
當雲初将書吏們整理的大食人,波斯人關于疾病的認知與治療,奉送給老神仙之後,老神仙就不怎麽願意跟雲初說話了,告訴他再有這樣的好東西就送過來,然後就下了逐客令。
紀王李慎送雲初夫婦離開紀王府的時候,有些感慨的道:“老神仙越發的像神仙了。”
雲初看着李慎道:“老神仙不會駕鶴西去的。”
李慎點點頭道:“也是,老神仙不會駕鶴西去的。”
走到門口的時候,李慎對雲初道:“你覺得我放棄封地是不是一個好主意?”
雲初笑道:“放棄封地的紀王李慎必然會成人臣典範,人望直追陛下。”
李慎笑道:“戲言而已,本王若是放棄封地,大唐宗室會把我恨之入骨的。”
雲初笑道:“陛下遷都你應該跟着一起去洛陽,如果可能的話,你現在就該在洛陽置辦産業了。”
“老神仙不去洛陽……”李慎低着頭似乎不願意讓雲初夫婦這就離開。
“去洛陽吧,選一個好地方,修建一座大一些的王宮,把家眷都搬去洛陽。”
李慎瞅着雲初道:“豈不是變成了池魚?”
雲初道:“難道說你留在長安就會變成困獸?别高估自己的力量,在陛下面前,你啥都不是,或者說,在陛下面前,全天下的人啥都不是。”
李慎點點頭,又問道:“你不在洛陽置辦産業嗎?我們可以當鄰居的。”
雲初搖搖頭道:“我愛長安,所以,準備老死長安,除過長安,我哪裏都不去。”
“如果陛下一定要你去呢?”
“我就辭官不做,在長安當一個田舍翁。”
李慎道:“我有些羨慕你了。”
雲初走了,李慎在門口站立了良久,最終還是歎息一聲回到了紀王府,下令侍衛們關閉大門,誰都不見。
虞修容在馬車裏對雲初道:“才三十歲的人,竟然有了一些白發。”
雲初道:“你是沒看見長孫沖,他已經滿頭白發,成了一個垂垂老者了。”
“看來,這口富貴飯沒有那麽好吃。”
“所以呢,我要求高爵位,卻從不謀求高職位,我明明有經天緯地之才,卻隻願把我所有的力氣用在長安一地,我明明有娶十個八個老婆的能力,卻隻願意折騰你一個人,道理是一樣的,給自己留足餘量,這樣才有輾轉騰挪的空間。”
馬車裏隻有夫妻二人,所以,對于雲初說出來的不恰當的比喻虞修容并不在乎,而是将身體靠在丈夫懷裏道:“昨夜真的挺美的,今晚還成嗎?”
雲初道:“要保持餘量。”
虞修容道:“你吃果子的時候不是隻吃鮮果的嗎?你要是總保持餘量,以後隻有爛果子吃了。”
雲初對于虞修容的話保留意見……
梁英沒有第一時間回到雁門郡公府,他确定自己的财産在被挂上曲江裏交易大廳的流水牌子之後才回家的。
迎接他的人很多,他沒有理睬,徑直來到後宅看到了因爲痛風鋸掉了一隻腳的祖父梁建方。
少了一隻腳的梁建方看起來安靜了很多,不過,喝酒喝的越發的厲害了。
見孫子的目光落在他的斷腿上,就喝一杯酒道:“你阿祖不是不能忍痛,隻是腳痛的時候不能喝酒,這才是最惱人的事情。
等雲初那邊的事情忙完了,喊他過來陪我好好地一頓酒。”
梁英流淚道:“君侯說阿祖這隻腳,是爲孫兒鋸掉的。”
梁建方怒道:“胡說八道,雲初在西域兩年都教你啥了?”
梁英跪在地上抱着祖父的殘腿道:“君侯教會孩兒聰明。”
梁建方大笑道:“對對對,梁氏人就缺少聰明,他是怎麽安排你的?”
梁英聞言眼淚流淌的更多了,抱着梁建方的腿哭訴道:“君侯把孫兒送進了國子監,還要孫兒參與今年九月的科考,還要求孫兒一定要考中進士。”
梁建方皺眉道:“一定?”
梁英點頭道:“考中進士之後就準備把孫兒弄去下府給人當果毅都尉,然後當折沖都尉,再去中府當别人的副将,再當中府折沖都尉,他不喜歡我留在十六衛中。”
梁建方吧嗒着嘴巴考慮了許久,才對梁英道:“就遵從雲初的安排吧。”
梁英啊了一聲道:“如此,孫兒就不能承歡膝下了。”
梁建方道:“對百姓來說,家中有糧心中不慌,對于咱們這種人家來說,那就是手中有兵,心中不慌。”
第一章,最近在補銀狐這本書的結尾,更新慢了一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