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來到玉門關前,心情不太好,溫柔是一個不知道死活的,他對玉門關外面的大漠充滿了好奇之心。
“能做一首詩嗎?”
溫柔透過玉門關黑洞洞的城門洞子,瞅着外邊一望無垠的戈壁,想做一首詩,看到雲初站在前邊,就央求雲初作一首詩出來,爲大家這一次西行作一次動員。
也沒有看到雲初醞釀什麽情緒,就直白的吟誦道:“黃沙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對于雲初能随時随地作出曠世名篇的行爲,溫柔早就不感到奇怪了,坐在馬上随手記錄下來,最後問雲初:“名字叫啥。”
雲初淡漠的道:“涼州詞。”
溫柔又在簿子上寫下詩人名字,以及這首詩的前因後果,寫作緣由。
抄錄完畢之後,就把簿子遞給前來送行的酒泉縣的縣令道:“讓妓子們唱起來,一路唱到長安。”
酒泉縣令躬身領命,他一個從八品的小縣縣令,在雲初跟溫柔面前沒有拒絕的餘地。
“我上一次進玉門關的時候,在這裏吃了一頓美味的甑糕,那一頓餐食,讓我吃的極爲喜悅,也在一瞬間喚醒了我那顆屬于唐人的胃。”
酒泉縣令躬身道:“如今玉門關沒有賣甑糕的了,換成了一家賣莜面栲栳栳的,味道不好。”
雲初笑道:“自從程家離開了玉門關,那種産自程氏的米,李氏的棗,尉遲氏的果幹制作而成的甑糕自然就見不到了。
如今換成李氏皇族的人來當玉門關守将,自然要把甑糕換成跟他李氏皇族有關的莜面栲栳栳。
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就是不知道是甑糕的價格貴,還是這莜面栲栳栳的價格貴?”
縣令左右瞅瞅低聲道:“莜面栲栳栳比甑糕貴了五成,西域邊軍們一個個吃的怨聲載道的。”
雲初歎息一聲道:“我當年吃了一頓甑糕足足花費了我五百金,看樣子一頓莜面栲栳栳怎麽着也得八百金。”
溫柔不解的道:“稅款嗎?”
雲初搖頭道:“我當時如果交稅款,應該多兩倍不止,人家玉門都尉府就靠這事發财呢。”
說到這裏,雲初又朝左右看了看,不滿的道:“玉門都尉府的人都是死人嗎?連個送别的人都沒有,給我記下來,等我們回到長安之後,在好好地計較。”
酒泉縣令小聲的道:“是隴西皇族。”
雲初笑道:“陛下已經快把隴西皇族的幾個門頭快殺幹淨了,他們還不知道收斂嗎?”
溫柔不屑的道:“在玉門這種偏遠之地,還能拿出來吓唬吓唬人。”
眼看着溫暖的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來了,雲初就揮揮手道:“不等了,我們出關!”
随着雲初一聲令下,帶頭的西域老卒充當的斥候就率先騎馬沖出了城關。
在雲初的記憶中,原本在玉門關外,有一個很大的由等待進入城關的商賈們組成的臨時小鎮,這時候卻不見了蹤影,隻能看到一些亂石堆跟一些殘垣斷壁。
偶爾有一些西域駝隊悄無聲息的卧倒在這些殘垣斷壁中,隻有首領戰戰兢兢的站在最前邊,等候不可知的命運降臨。
“大唐歡迎你。”雲初朝老首領揮手示意。
老首領撫胸施禮用回纥話道:“尊敬的大人,能得到您的祝福,是老哈比的無上榮幸。”
雲初同樣用回纥話回答道:“在遙遠的長安,那裏有無數的人正在等待着你的貨物呢,我相信,你會在那裏把伱的貨物賣一個很好的價錢。”
老哈比再次施禮道:“您是一個高貴的人,您的話一定是非常可信的,可是呢,鳥兒即便是有翅膀,也飛不過這道雄偉的城關。”
雲初笑道:“那道門敞開着,你不用長上翅膀就能自由的出入。”
老哈比看一眼前方的玉門關搖頭道:“他們要我一多半的貨物當做進門費。”
雲初笑道:“你可以去門口找一個賣食物的攤子,在那裏不需要付出那麽多。”
雲初把話說完,就擺着手與這支商隊分别。
溫柔皺着眉頭道:“你在教他們逃稅?”
雲初道:“隻是漏掉的稅款足夠多,才會有人出手收拾這群蛀蟲。”
溫柔想了一下道:“如果人家很有節制呢?”
雲初奇怪的看着溫柔道:“你跟狄仁傑兩個這些年處理過多少蛀蟲,你見過一個有分寸的蛀蟲嗎?
他們隻要開始貪渎,就變成了饕餮,欲壑難填,隻會越貪越多,那裏可能會有什麽節制。
一旦貪腐成瘾,他們隻會嫌少,哪裏會有嫌多的時候。
放心吧,就算朝廷不出手,我們回來的時候也會想辦法除掉這些蛀蟲。”
溫柔笑道:“明白了,他們之所以要收很高的進城稅,爲的是方便提高那些莜面栲栳栳的價格是吧?”
雲初歎息一聲道:“正常操作而已。”
溫柔回頭看着那個還沒有離開的老胡商對雲初道:“我們在長安苦苦的期盼可以有更多的胡商從西域乃至跟西邊的地方來長安做生意。
沒想到玉門關這邊卻在竭盡全力阻擋胡商入關,每個人都把胡商當成了一塊可以肆無忌憚吞吃的肥肉,卻不知曉,有這些胡商的存在,長安城的百姓就能生産處更多的貨物,賣向遠方,就有更多的人可以吃飽飯。
也能獲得西域之地最好的物産。
這些年跟着你,我算是發現了,大唐跟胡人之間的交易,最重要的并不是賺錢,而是回歸到了商人的本質上了。,那就是互通有無。
食物的種類變多了,能制作衣衫的材料變多了,藥物變多了,工具變多了,總之,隻要繼續通商,最終就會達成一個目的,讓所有人的選擇變多。
隻要我們的東西多了,就能根據現有的東西,制造出很多從來沒有過的東西。給我們開一個窗戶,可以看到以前看不到的風景,聽不到的聲音,品嘗不到的滋味。
而每一種新東西的出現,都能極大的提高我們目前的生活,隻要新東西足夠多,長安城遲早會變成你希望中的長安城。”
雲初盯着溫柔的眼睛看了許久,看的溫柔都有些不自在的時候,雲初這才發話道:“我以前有沒有誇過你,說你是一個真正的聰明人一類的話?”
溫柔想了一會,搖頭道:“沒有,從來沒有。”
雲初點點頭認真的對溫柔道:“你是一個有真正智慧地人,有一雙能看透迷霧直觀本質的眼睛。
你說的一點都沒有錯,物質的極大豐富的另一種說法便是生活的極大便利,與富足。
一旦達到了物質的極大豐富,人們在衣食住行上的要求就會得到極大的滿足。
隻有跳躍出衣食住行這些基本生活要求之後,我們唐人,才有時間,有精力,去思考一些從來沒有思考過的問題,去探索我們以前無力探索的東西。”
溫柔并不會被雲初這些雲山霧罩的話給蒙住,随即問道:“比如呢?”
雲初那起馬槊在地上挑一下,一枚鵝卵石就飛了起來,被雲初牢牢地握在手中,對溫柔道:“這塊石頭都是一些什麽東西構成的?”
溫柔不解的道:“就是石頭啊?”
雲初笑道:“爲什麽有人能從石頭裏提煉出金子,有的提煉出來了銀子,有些提煉出來了銅鐵?”
“那是因爲石頭裏有金子,銀子,銅鐵。”
雲初又道:“提煉完了這些東西的石頭裏還有啥?”
“沒了,就剩石頭了。”
雲初歎息一聲道:“你怎麽知道,你做過這樣的試驗嗎?還是說你本身就知道?
那麽,你知道這塊石頭是多少年前形成的嗎?你知道這塊石頭最初的故鄉在哪裏嗎?”
溫柔像看傻子一樣的看着雲初,他不明白,一塊石頭而已,自己幹啥要知道他的歲數跟故鄉。
雲初看了溫柔的臉,搖搖頭道:“我收回剛才誇獎你的那些話,你不過是一個半聰明而已。”
溫柔咬牙道:“意思是說我就是一個半傻子是吧?難道說你就是一個完整的聰明人?”
雲初點點頭道:“你這話說的很正确,我确實是大唐爲數不多的幾個真正的聰明人。”
“憑什麽你會這麽想?”
“就憑我在兩個時辰前不假思索的作出了《涼州詞》這樣的曠世名篇,而你,搜索枯腸都寫不出來。
鑒于此,我比你來的聰明,難道說還要别的佐證嗎?
而詩詞,在我面前,不過是小道爾。”
溫柔聞言,隻覺得胸口有一團熔岩在皮膚下運行,奔突;熔岩一旦噴出,将燒盡一切野草,喬木以及雲初,并且将他們牢牢地鎖在熔岩灰燼裏,與天地同壽……
離開了玉門關,雲初沒有看陽光方向,這一次,他準備走高昌方向,在那個地方,還有一個老朋友在等着他。
昔日的龜茲大關令方正,如今已然成了西州刺史麾下的第二号人物——西州别駕。
這是一個六品官的官位,十年期間,這個從八品的龜茲大關令,依靠自己足夠多的上官姐夫,終于一躍成了大唐威風凜凜的從六品——西州别駕!
這是非常非常難得的,堪稱是西域之地冉冉升起的一個官場新星,又望在下一個十年裏觊觎一下西州刺史這個高貴的五品下高官。
如果這個夢想達成,方正就可以衣錦還鄉,再通過當司農卿的姐夫運作一下,可以在長安縣,或者萬年縣當一個主簿!
這就是方正家族對他的最高期望,也是他此生能夠達成的最高目标。
今天,纏繞我足足一個月的疼痛,忽然間就離我而去了,全身說不出的輕松,以至于讓我懷疑,我前一段時間是不是已經陽了,現在又恢複健康了。
我一直以爲是肩周炎來着,也一直當肩周炎治療來着,媽的,老夫一個月的治療白做了,嗯,疼痛是一瞬間消失的,前一刻還酸脹難受,下一刻……再無任何的不适,怪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