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一年前,景旸呱呱墜地,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在那幽魂島上,就去過一間卡金真武王的地下假墓室。
真武王大約的确是已經死了的。
根據當時阿蘭崔爾的說法,他的老師金=富力士調查後認爲,在真武王活躍的三四百年前的時代其完全具備稱霸整個埃珍大陸,乃至一統全部六大陸的能力,隻不過在他做足準備,即将付之行動前,忽然間放棄了。
及至真武王暮年,更是變得神神叨叨,将自己關入地下墓室,俨然一副晚年不詳的樣子。
景旸曾經猜測,真武王所謂的爲了統一六大陸的準備,或許就是全面推廣念能力的修行,在卡金帝國内練出一支全部由念能力者組成的超凡大軍,但臨到付諸行動之際,卻遭遇了變故,最後不了了之。
到底是什麽變故?
難以想象,居然會讓一個傳奇王者,放棄雄圖霸業的野心。
會與他的最終身死有關嗎?
如今景旸又得知,真武王曾手握相當一批量的來自長生稻米,而這東西顯然來自暗黑大陸,也很顯然地,這必然是他自己親手從暗黑大陸取得,因爲沒有人會在得到這種長生寶物之後,還會如此好心地送給他人。
也就是說,真武王維雨果這個人,曾想要一統六大陸,曾去過暗黑大陸拿到尼托洛米,最後卻仍然身死隕落,最後他的墓似乎都成了世人尋寶探秘的目标……現在景旸最想知道的是,真武王想要統一人類世界全境,與抵達暗黑大陸拿到尼托洛米,這兩件事究竟誰先誰後?
如果前者在前,後者在後,那麽事情就是這樣的:
真武王躊躇滿志,正要整軍備武,卻遭逢意外,而後前往暗黑大陸,回來時帶了一批尼托洛米,并且放棄了原先統一人類世界的野心,又或者幹脆是回來後不久,他自己就開始神志不清,最終隕落。
有可能是他在暗黑大陸帶來了某種『災厄』,也有可能……吃下尼托洛米,本身就是一種災厄。
如果吃下長生稻米,反而導緻了真武王晚年不詳,那不得不說這挺黑色幽默的。
如果真的有這種黑色幽默,那景旸也得調整自己的未來計劃——他就算再怎麽想吃長生米,也不願意落得個晚年不詳的結果,這不扯淡麽。
而假若真武王去暗黑大陸得到尼托洛米在前,意圖整合人類世界在後,那麽曾經的曆史真相又似乎是另一副樣子:
真武王自以爲吃過尼托洛米後的自己已經可以長生久視,所以才燃起了統一六大陸的野心,但卻遭逢某種意外而中止了這個計劃,并且最後他自己也沒有真的長生……
就算吃了長生稻米,也不意味着就不會被殺死。那麽關鍵就在于,到底是什麽意外,竟能讓真武王放棄征服六大陸,又是什麽意外導緻他最終隕落……會是同一個意外嗎?
而景旸的這些對真武王的種種猜測,都導向同一個問題——這個逼留下的這些稻米,究竟能不能吃?
不會吃出事吧?
就在景旸想七想八的功夫,老獅子大長老已經将三塊小玉佛項墜雕刻完成,規規整整地擺在面前的地上。
景旸雖然有些走神,但大長老也僅僅是在雕刻而已,不至于看漏了什麽細節,更何況好奇心十足的小滴在旁觀察得更仔細。
“然後呢?”小滴問,“結束了嗎?”
“還有最重要的步驟。”大長老肅然道,說着就用刻刀在手臂上劃出一道傷痕,鮮血一滴滴淌落,“要以鮮血畫下符咒,才能最終完成,附加神效。”
小滴提醒道:“現在已經沒有神效了。”
大長老一噎。不是你們非要看過程的嗎?
景旸正要有樣學樣,卻見大長老用手指蘸了蘸傷口的血液後,竟在原地跳起了大神,手舞足蹈了一陣後,在第一隻小玉佛上塗抹出一個圖案。
小滴和他都看得仔細,立刻記住他塗抹圖案的筆劃。
可這跳大神的動作……
小滴可能願意嘗試。但景旸覺得這大可不必,特别是這老獅子一邊跳大神、畫符,還一邊口中喃喃有詞,别人跳大神是念經,他念的似乎是“回鍋肉”“回鍋肉”之類的,突出一個讓人無語。
難怪其他的黑霧獅子都不知道這小玉佛項墜到底怎麽做的呢,就這過程,好意思給人看嗎?徒子徒孫們看了還會對所謂的神廟有敬畏之心嗎?
景旸進一步懷疑,這搞笑的畫符步驟,是不是維雨果當年逗這貨玩呢?
大長老當年也是魔獸幼崽一個,而逗小傻子是每一個成年人都樂此不疲的事情……
“回鍋肉……”
大長老手舞足蹈,已經在給第三塊小玉佛以血畫符。
小滴面上沒有多少表情,手腳卻躍躍欲試,被景旸一把摁住。
小滴面露不解。
大長老一連三跳三畫,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仰頭看了看那遍布裂痕的黑玉佛像,低頭看了看前胸留下塗抹血迹的三隻小玉佛,感慨道:“果然,靈性已失!以前做完一遍儀式,畫好血符後,這些符咒圖案會徹底融入項墜之中,可現在……”
他苦笑着搖頭。
小玉佛前胸的血迹慢慢往下流淌,漸漸模糊了原本的圖案。
景旸雙眼凝氣,觀察黑玉佛像。
如果這東西具有特殊能力的話,必然是有念氣蘊藏其中的,可現在卻什麽也看不到。
在獵人世界,哪怕是古董、寶物,都會沾染氣。
氣并非念能力者的專屬。任何人身上都有氣,而一些技藝超凡的大師,哪怕沒有覺醒,也有可能在無意中将自身的氣傾注到自己的作品上。
何況真正由念能力者制造的寶物?
可面前這黑玉佛像仿佛就是一塊普普通通的石雕,還是遍布裂痕,随時都有可能崩解,扔路邊都沒人多看兩眼的那種。
仿制的這三個小玉佛也類似。之前見到的黑霧獅子們佩戴的項墜,或多或少都沾染一些氣在裏頭,隻不過被他們自身的氣所掩蓋,不太容易分辨。但眼前這新制的三個小玉佛,卻半點念氣也無,隻有新鮮的血迹一絲絲淌落。
大長老無奈地看了看他們,“隻能做到這個程度了。”
這樣的要嗎?
如果不要,他可以将自己的項墜送出來。不過,反正都是喪失靈性與神效的項墜,他現在戴着的,和地上這三個失敗的,也沒有多少區别就是了。
景旸笑道:“當然要。留當紀念品也好。”
他将三個小玉佛上的血迹擦幹淨後收起,看了黑玉佛像那遍布裂痕的臉一眼,“謝了,維雨果。”
說起來,自己這一世的身體,也差點就成了這位維雨果的後代。
自己說他留下的東西與自己有緣,那也不算胡扯嘛。
去一趟仙水山幫酷拉皮卡找火紅眼,結果碰到個灰郭肉,最後給自己送了半個念獸。
這來一趟卡瑪沃爾山脈救酷拉皮卡,結果又碰到個灰郭肉,最後給自己送了一車疑似長生稻米的玩意兒。
不知道下回能碰見哪一頭灰郭肉?又會給自己送什麽好東西呢?
而且兩回都跟酷拉皮卡有關,你小子還真是福将啊!
景旸去看了看躺屍中的酷拉皮卡,狀況雖然有所好轉,但興許是知道已經脫困後徹底放了松,昏死到現在仍然沒有醒的迹象。
“得走了。盡快給他找個醫院住一陣子。”景旸說。
小滴自然沒有意見。
讴司道:“我來安排吧。好歹我也是職業獵人,手拿執照,V5特許,先斬後奏,更加方便一些。”
他笑了笑,借用了景旸之前的戲言。
“那就不客氣了。”景旸點頭。
……
破敗的禅院前,由于讴司個頭更高,年紀也顯然更長,主動承擔了背着酷拉皮卡的任務。
黑霧獅子萊恩全程沉默,這會兒才開口,對景旸二人道謝。他猜到,如果不是他們,自己可能已經和蘭德一起在黑霧中被殺了。
景旸道:“但如果不是我們,你們另外兩個同伴大概也不會逃到神廟,然後被那位教祖幹掉了呢?”
萊恩道:“是我們襲擊伱們在先。我們如果不襲擊你們,什麽事也不會有。”
“比之前講道理多了。”景旸點頭,伸出拳頭碰了一下對方胸膛。
“走吧。”景旸轉身大步離開,前方山的輪廓線已經被朝陽染紅,晨曦驅散夜色。
背着消瘦的酷拉皮卡的讴司與小滴緊跟上。
望着離去的三人,萊恩默然不語,忽然疑惑道:“他們怎麽都空着手?那三個小玉佛,不是被他們帶走了嗎?”
大長老道:“也許裝在衣服口袋裏了吧。”
“那樣會鼓囊囊的,我肯定能看得出來……”
“想這個做什麽?已經沒有神效的東西,或許随手扔了也說不定。”大長老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冷汗這才湧了出來,喃喃道,“太像了,這幾個人身上的感覺,跟那個回鍋肉太像了……人類裏頭,有掌握着恐怖力量的群體,簡直就像是人類之中的魔獸……還好沒有真的惹怒他們。”
……
而離去的四人組,領頭的景旸越走越慢,跟着的讴司越走越疑惑,終于忍不住問道:“這不是去我們下車點的方向吧?”
“你認識路你早說啊!”
景旸猛拍讴司的手臂。
“你走這麽快,我以爲你知道呢!”讴司哭笑不得,背着沉睡的酷拉皮卡換了個方向,“來,跟我走。别看我這樣,我好歹也是個職業獵人,尋人識路,野外求生,這可是獵人的看家本領……”
“你不是誓言獵人嗎?”景旸和小滴跟上,随口吐槽。
他幾天前在獵人官網查過讴司,自然知道讴司=钚睿克具體是個什麽獵人。
職業獵人裏最多的就是賞金獵人,但除此之外也有美食獵人、犯罪獵人、寶藏獵人、遺迹獵人、海洋獵人……
景旸并未找到任何可循的規律,似乎叫什麽獵人,全看獵人本人想“獵”什麽玩意兒,就可以取什麽名。
比如就有職業獵人叫做黑名單獵人,這都什麽玩意兒啊?
讴司的誓言獵人,景旸在獵協官網也隻找到一個,根本沒有重樣的。
景旸嚴重懷疑,如果有人想起名媽媽獵人,都有可能被尼特羅那個不靠譜的老頭給欣然通過。
獵人協會的普通成員和獵人稱呼,是對外公開的,除非獵人本人主動隐藏。
比如漫畫主人公小傑那個不靠譜的爹,直接将自身的資料加密到與一國之主相當的級别,純屬故意地給找他的親兒子上難度……
讴司帶着兩人在山裏飛速前行,途中耐心地給他們科普一些辨認方向與野外生存的知識。
後者景旸覺得有星标護體的情況下用途不大,而且小滴本身野外生存技能就點滿,前者倒确實讓他獲益良多,直呼學到了。
“對了,那堆稻谷……”
被卡在前方山路口的越野車遙遙在望的時候,讴司忽然問起之前的事。
之前,鎮元子問了黑霧獅子大長老有關什麽白米飯的事情後,當時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似乎意味着鎮元子已經得到了他想問的答案。
算上酷拉皮卡,這堆疑似尼托洛米的稻谷,本來就是一行四人碰巧找到的,景旸并沒有打算繞開讴司吃獨食,因此說道:“稻谷啊,要解釋這個的話,就得從我們腳下的這幾個大陸說起……讴司,我想你應該聽說過暗黑大陸,對吧?”
200年前V5才締結了不可侵犯暗黑大陸的條約。
暗黑大陸的事情雖然隐秘,但也遠不至于無人知曉的程度。事實上不止不隐秘,而且很多人都對此心知肚明,就連學校的老師也是在知道暗黑大陸的存在的前提下,刻意繞開這種話題,不在學生們面前觸碰這個潘多拉的盒子……
朝陽下,山路口停着的越野車附近徘徊着幾頭斑點鹿,景旸一邊對讴司解釋一邊走來,起初這幾頭斑點鹿注意到了他們卻并未離開。
讴司見狀,笑道:“獵人通常都受動物的喜愛。看來鎮元子你有做獵人的潛質。”
然後小滴靠近後,幾頭本來還對景旸二人好奇的斑點鹿忽然受驚了似的,撒蹄子四散而去。
讴司頓時啞口無言,尴尬地看向小滴。
小滴一點感覺都沒有,若無其事雙手扒住越野車調轉車頭,疑惑地看來。
景旸樂得不行,拍拍讴司的後背,當先進入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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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都市,将酷拉皮卡送進預約的醫院病房調養身體,讴司便事了拂衣去,比了個OK離開了。
而景旸則震驚地看着小滴的表演。
是的,即使是他,這會兒也有些驚——當他看到小滴具現化出凸眼魚,從中釋放出一尊黑玉佛像後!
滿身裂痕,面目與真武王維雨果别無二緻,正是黑霧獅子一族神廟裏供奉的那個。
“這,你,我……你什麽時候把它……”景旸最後擺手道,“算了,拿都拿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