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特羅是在鎮元子即将上場時，才收斂全身的氣，進入了『絕』。
這讓其他武鬥家十分受挫。
很明顯，尼特羅爲了避免昨天的情景，讓鎮元子用哪種戰術，拖着他老人家一打打一個小時，還不能痛痛快快地還手反擊, 所以回去小小地研究了一下，而眼前的狀況，就是尼特羅想出的應對之策……
但問題是，在鎮元子上場之前，尼特羅還是照正常與其他人過招，無論他們學不學鎮元子的戰術。
你用『硬』, 我就打你的『硬』。
沒用個幾次『硬』, 其他武鬥家就開始手忙腳亂……攻防失當，集中力分散，很容易就被尼特羅覓個機會，随手指點，再扔出場外。
像雲谷這樣的，已經放棄了模仿景旸，還是用自己習慣的方式來比試。
可當景旸上場時，尼特羅擺出别樣的姿态，而且一臉饒有興緻的樣子，就算是雲谷都有些心态不平衡，但又不得不承認，景旸确實做到了他們做不到的事情，才能得到尼特羅會長的專門待遇。
得到尼特羅專門待遇的景旸緩步上場。
看着對面全身沒有一絲氣纏繞覆蓋的老頭，他無語道：“先說好，我可不會因爲你進入『絕』了, 就跟着用『絕』的狀态來比試啊。”
“不用, 不用。”尼特羅擺擺手, 撚着胡須, 笑着往前邁出一步, “伱有什麽招數，都使出來好了。”
即便景旸明知這老頭的武道功夫确實是牛逼上天了，猶如人間武佛，可被這樣看扁，還是心生不爽。
“叽？”
觀戰的小滴聽到岩雀疑惑地叫喚了一聲，便見它身上的氣有些許增多。
其餘已經被打完以及将要上去排隊挨打的武鬥家們則望着場内議論紛紛。
“就算是尼特羅，以『絕』的姿态應戰，也很勉強吧？”
“鎮元子如果不同樣進入『絕』，以他念氣的強度，如果真的打到了保持『絕』的尼特羅……嘶！”
也不能怪這些人情不自禁地認爲尼特羅有些托大。
實在是沒有念氣防護的『絕』，肉身太過脆弱了，一旦失誤被鎮元子飽含念氣的拳腳擦着碰着，即使是尼特羅也要輕則受傷、重則喪命。
是的，世界上有很多不懂念能力的普通人，運動員，士兵，格鬥家，殺手, 保镖……他們光靠拳腳武藝的肉體防禦力、攻擊力，都堪比超人, 一拳打碎鋼鐵, 推動十噸巨石，甚至刀槍不入，也并非沒有這樣的例子。
但問題是，這些人即使不懂念能力，不知道如何運用氣，才恰恰保證了他們身上是有念氣存在的。
反倒是就隻有已經學會念能力的人，才會讓自己陷入真正的『絕』的狀态——漫畫裏小傑那種明明還沒學念，就已經模仿動物而掌握了『絕』的情況，則屬于極少數的特例。而小傑的例子也說明了，即便很多普通人高手沒有真正懂得念，但他們能夠将身體訓練到那種超人般的素質，必然是在有意無意之間，調動了身上潛在的力量，這種力量就是生命能量，也就是人人都有的氣。
善騎者堕，善泳者溺。
善氣者絕……
尼特羅擺出『絕』的姿态與景旸比試，而他的對手景旸明确表示自己不會跟着他一起『絕』，尼特羅卻仍然不解除『絕』。
越是懂行的人，越是在此刻不由感到頭皮發麻。
太刺激了。
“會長大概是一般的比試覺得太無聊了。”來瞧熱鬧的碧尤評價道，“非得找點刺激的，才覺得有趣。”
“那怎麽不跟雲谷，不跟其他人這樣找刺激？”蓋璐則說，“遇到了有挑戰性的對手，才會激發出會長的鬥志。”
“這就能算會長的對手了嗎？”
“生死決戰有生死決戰的那種對手，同台競技有同台競技的對手，指點後輩也有後輩裏的小小對手。”蓋璐說，“如果沒有這樣的心态，會長天下第一了這麽多年，恐怕早就無聊透了吧。”
“那是……”
“就是說會長早已高處不勝寒，需要偶爾轉換心态，自我增加障礙才能——那是？”
蓋璐說着說着，意識到碧尤并不是在問自己，而是看到了場上的變化。
周圍其他觀戰的武鬥家們比她們還要驚訝，鎮元子身後突然浮現的八條手臂的漆黑身影，實在太過古怪了！
“這個東西，是鎮元子的念獸？”
“隻是這個樣子……”
“怎麽有些像是之前那個自稱天空大師的黑骷髅？”
“奇怪……”
衆人竊竊私語時，尼特羅微笑道：“怎麽，這回有自信，能從我身上弄到血了？”
“你都這樣了，我膨脹一點，也情有可原吧？”
景旸擺出起手架勢，身上所『纏』的氣流動起來。
背後的『倒影』念獸仍飄在原地，景旸的身影卻已在原地消失。
他像昨天那樣發起猛攻，突襲至尼特羅面前，全身的氣消失，完全凝聚在右拳上朝尼特羅胸口打去——尼特羅這會兒仍然是『絕』的狀态，這一拳如果就這樣砸瓷實了，天王老子來了，就不能阻止這『硬』的一拳将尼特羅穿胸打死。
但尼特羅不需要天王老子。
在這一刹那，時間像是放緩了。
景旸凝聚了比籃球還大的光團的拳頭緩緩逼近尼特羅穿着老頭衫背心的胸膛。
尼特羅緩緩地擡起眉眼，緩緩地看向景旸。
景旸的拳頭繼續逼近，尼特羅的胸口卻緩緩湧出一團氣，緩緩地與景旸拳頭上的『硬』相碰……
砰！
景旸一拳『硬』重重地轟在尼特羅的胸口。
至少在外人看上去是這樣。場邊的大部分武鬥家們，心理素質不好的，頓時捏緊了拳頭，腳趾扣地，強忍着才不沖入場内制止……可當看到硬吃了這一拳『硬』，尼特羅卻紋絲不動，更沒有被一拳打穿身體時，才後知後覺。
這是與鎮元子相同的手法！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景旸差點被尼特羅胸口湧出的念氣震飛，手臂被尼特羅一手扯住。
尼特羅提膝，砰！
給景旸毫無念氣防禦的腹部，重重地來了一下。
黑色水草一樣晃蕩的八臂念獸『倒影』猛然一頓，猙獰的腦袋轉向尼特羅。
由于尼特羅除了防禦景旸拳頭的胸口處都仍然是『絕』的狀态，這一記膝撞自然也是純粹的肉身攻擊。
“這才叫扯平了。”尼特羅這老頭嘿嘿一笑，瞥了氣氛驟變的『倒影』一眼。
景旸痛得龇牙咧嘴，右拳上的『硬』消散，流向受襲腹部。
尼特羅腳上纏上一層氣，一擡腿将景旸踢飛。
砰！
尼特羅落腳一踩，飛身追了上去。
“你果然不擅長變化系技巧嘛，”
景旸倒飛，老頭的聲音伴随在身側如影随形，“纏就是纏，硬就是硬。不擅長念氣變化之道的人，也不擅長在這兩種技巧之間過渡……”
意思就是景旸要麽将全身的氣凝聚在拳頭形成『硬』來攻擊，要麽凝聚在腹部形成『硬』來防禦，而不能同時在拳頭和腹部凝聚都來個半硬。
當然，類似的攻防配置，景旸可以在『堅』的狀态下，将氣在拳頭與腹部分配得更多，做到類似的效果。
但類似就是類似，并不相同。
『堅』與『硬』的區别，除了強度上的差異之外，後者比起前者需要更多的綜合運用基礎功夫。
将全身的氣『練』釋放而出，再用『纏』維持住，這就是『堅』。
而『硬』，則需要将纏絕練發凝一起用出：全身『絕』，最大『練』，局部的練則爲『凝』，将聚集在局部的練也即是凝維持住則是『纏』，綜合下來形成的強大攻防力自然就是『發』。而這所有的技巧，都需要在同時用出，同時維持。
正因爲『硬』需要用到如此多的技巧，需要如此的注意力，景旸之前流暢切換『硬』聚集的位置與尼特羅比試才會讓其他武鬥家如此震撼，更難以模仿。而即便是景旸，也很難在身體的兩個部位，同時用『硬』——雖然嚴格來講，集于一點才叫『硬』，集于兩點似乎已經不算『硬』了。
景旸心中電轉，回身一掃腿，尼特羅笑呵呵地拍手擋下。
他的腳，尼特羅的手，都沒有聚集一絲氣。
“我可不會猜錯。”老頭眨眨眼。
景旸在地上一個起落，再度攻去。
還是假動作，并沒有凝聚氣。尼特羅果然看破，同樣赤手空拳擋住，并一肘回頂，将景旸震飛。
景旸腳尖勾住尼特羅肘擊的臂彎，旋身一腳朝尼特羅臉上踹去。
這一腳迅速凝聚了『硬』！
砰！
尼特羅敲頭撞去，差點将景旸的腳給撞歪。
老頭腦門凝聚了一團氣，笑眯眯地望着一臉納悶的景旸。
景旸納悶道：“既然你大部分身體大部分時候是在『絕』的狀态下，那麽眼竅關閉後，又是怎麽看到我身上念氣流動的态勢的？”
“當然是靠經驗來判斷。”尼特羅笑着主動出擊。
砰砰砰砰！
二人你來我往，從景旸攻擊更多防禦更少，漸漸地變成尼特羅出手攻擊的次數更多，景旸連連防守，時不時地要挨上尼特羅幾記不客氣的老拳。
好在，尼特羅的攻擊，隻會在看破景旸念氣聚集的方位後，在自己身上受攻擊的位置湧出念氣防禦的同時，用不含念氣的拳頭給景旸來上一拳。
即便如此，一頓老拳下來，景旸也已經身上好些地方紅腫青紫。畢竟他使用『硬』的時候，身上其餘受到襲擊的部位沒有念氣防禦……而尼特羅這一百多歲的老拳師，即使沒有念氣強化，拳頭也硬的不行，打得又準又狠……
碧尤評價道：“會長這簡直就像是在打地鼠嘛。”
蓋璐點頭道：“景旸的『硬』在哪裏集中，就是那個冒出來的地鼠……隻不過會長打得不是地鼠，而是地鼠沒有冒出來的地方。”
嗯？
尼特羅與景旸這小輩玩得正在興頭上，忽然瞥見，景旸身上受的傷，皮膚下的淤青，本就不重的那幾處，竟然已經恢複。
「這恢複力，有點意思！」攻防之間，尼特羅躲開景旸毫無念氣就打來的拳頭，摸着須尾心道，「這小子大概是操作系，以他的機靈，大概會提前給自身打傷操作來避免被其他操作系偷襲……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個異常的恢複能力，恐怕就是這小子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操作系能力帶來的。」
嗖！
一道黑爪從旁偷襲，尼特羅餘光瞥見後，閃身避開。
嗖嗖嗖！
三條手臂從不同方位襲來，尼特羅眉頭微皺，橫起一掌，攜帶念氣，将突然發動偷襲的『倒影』震飛。
你這挂機玩意兒可算知道動彈了！
這邊他在對付念獸，那邊景旸也沒放過這個機會。
一拳凝聚『硬』就朝尼特羅打來。
尼特羅都不用看，便知這一拳是實打實的一拳，做不得假，便同樣手上湧出氣接住，順勢擡腳朝景旸身上踹去——這一腳自然沒有附帶氣。
但就在這時，一股久違多年的危機感湧上心頭。
尼特羅一隻手就抓住景旸的拳頭，自然能清楚地感覺到，景旸拳上的這『硬』并無變化，沒有流動移開去防禦被自己踹的身體……
可景旸被踹的部位，已經凝聚了另一團『硬』。
如果尼特羅這“光腳”踹上去，無異于螳臂當車，這腳不斷也得骨折……
場邊觀戰的小滴捧着小灰鳥。岩雀扭着頭，一隻鳥眼中滿是人類的情感。激活了岩雀星标的景旸附身在鳥身，作爲第二大腦，從旁協助，在本體拳上的『硬』不動不散的同時，在受襲的腹部凝聚出另一團『硬』。
我是不擅長念氣的靈活變化，可我不是一個人啊！
景旸趁着尼特羅臨時收回這一腳的同時發起反擊，也提起一腳踹了過去，他腳上沒有集聚念氣，尼特羅也不好聚氣防禦，沒奈何用另一隻手拍下景旸的踹踢——如此，尼特羅的雙手都被占，『倒影』這回總算知道配合宿主抓時機打連招，八條手臂一齊朝尼特羅打來。
景旸自己也趁機合身朝尼特羅撞去。
砰！
噗！
尼特羅的老頭衫被『倒影』切破，景旸合身撞在他身上，自然不好在最後關頭爆發全身念氣将其震得非死即傷……
啪嗒，啪嗒……
景旸見好就收趕忙跳開，手指上淌下一行鮮血。對面，尼特羅的肩膀上被切出一道淺淺的傷口，鮮血淋漓。
成功了！
景旸心裏高興，雖然『倒影』的偷襲被尼特羅防住，總算自己這邊得了手。
他彈指将一滴尼特羅的鮮血彈給『倒影』吃下，可與此同時，他看到對面的尼特羅雙掌開始合十……
霎時間，天地仿佛靜了下來，時間也變得緩慢。
明明尼特羅的動作快若閃電，可自己卻似乎是看到他動作虔誠，一絲不苟地緩緩擡起雙手，慈眉垂首，兩掌相合……
百式觀音？
喂不至于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