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轟隆隆的上樓聲,重的半條過道都聽得到,聲音更是大的整層樓都聽到了。
伍軍豪進門來,滿臉都是不可思議的表情。
他就像是個釣魚佬,天天在水庫裏釣魚,時不時的還能釣上來一兩條魚,隔很長一段時間,才能看到一條二三十斤的大魚,大部分時間還不是自己釣的。
江遠就像是隔壁釣位上的小年輕,戴紅帽子穿黃馬甲,看着就剛剛畢業的新手模樣,一杆子打出去,不長時間,弄上來一條50斤的大魚。
沒等大家的興奮勁結束呢。怎麽樣?又是一條!
史詩級的戰果!
要不是親眼看到,伍軍豪甚至覺得水庫裏沒有這麽大的魚。
就像是正常的縣局,正常年份裏,也是不會破獲命案積案的。
戰力排行榜裏,給一個命案積案300分,且上不封頂,不是沒原因的。
“同一認定了。”江遠說的輕描淡寫。
他現在的樣子,就像是扛起了大魚的釣魚佬,說話不必嚣張,聲音不必狂妄,肩上的漁獲又狂妄又嚣張!
伍軍豪不由自主的深歎了一聲。
作爲甯台縣刑警大隊實質上的重案一隊的組長,伍軍豪從來沒有偵破過命案積案——這麽說或許不準确,他有抓捕過命案積案的在逃人員,在部委的分類中,這也算是命案積案了。
但作爲刑警,伍軍豪确實從未挑戰成功過偵破。
事實上,大部分的刑警都未挑戰成功過。
伍軍豪突然有些向往的看看江遠,道:“早知道,我當年就應該好好學一下指紋。”
吳軍忍不住道:“隔壁的嚴革和王鍾當年就是學指紋的。”
伍軍豪傲然一笑。
吳軍失笑,又道:“我搞指紋,最擔心的,就是庫裏沒有對應的指紋,搞來搞去,白費心思。小江還是有耐心。”
江遠于是表達謙虛:“有時候會,不過,很多重案犯,都忍不住再作案的。像是這個嫌疑人,已經開始攔路搶劫了,甚至殺人都沒被抓到,我不相信他自此以後,連續17年,都做好人。”
沒有被抓住的罪犯,反而會更無所顧忌。
如果是一個人意外殺人,那他或許還能隐姓埋名的生活下去,但如果是一名罪犯,一名已經升級到攔路搶劫的罪犯殺了人,還沒有被懲罰,那他在接下來的人生中,循規蹈矩的可能性是極低的。
江遠剛剛比中的家夥,就是如此。
他在10年前,也就是案發七年後,與人打架,進了派出所,因此留下了指紋。六年前,又因爲同樣的理由進了派出所。
江遠隻能感慨,當地派出所做的指紋的質量,是真的拉胯。否則之前的幾次全省指紋會戰,總有一次能比中的。
咚咚咚咚。
黃強民踩着輕快的步點,來到了法醫辦公室。
最近一段時間,他來四樓刑科中隊的次數,比以前十幾年加起來都要多。
“江遠。”黃強民笑呵呵的喊一聲。
“黃隊。應該我過去彙報的。”江遠連忙起身。
越是立了功的時候,就越應該注意言辭。這就好像是拆遷時期,家裏拆的越多,賠的越多的時候,越要與人爲善,積極參與到村内的集體活動中去。
同樣的道理,釣魚佬身上扛的魚越大,就越應該禮貌和善。這一點,并不妨礙他向其他釣魚佬介紹自己的抛竿經驗。
黃強民很喜歡江遠的态度,嘴角都笑出了66.6度的弧線,且道:“就打電話就行了。你破了案子,我就最高興了,形式主義沒必要。”
伍軍豪等人都沒怎麽見過大隊長,有笑的這麽漂亮的時候。
幾個人互相看看,表情像是看東非動物大遷徙一樣。
稀罕。
美妙。
有點怕。
“嫌疑人的位置能确定嗎?”黃強民又問。
江遠“恩”的一聲,道:“有戶籍信息,應該是搬家到長陽市了。”
黃強民并不意外的點點頭:“省會也不容易。老伍……”
“黃隊。”伍軍豪立即應了一聲。
“這波抓捕就交給你了。江遠……”黃強民看看江遠,還是讓他自己決定是否跟随。
抓捕也不是一點好處都沒有的。像是這樣的命案積案,到時候報請上級部門,說不定就有三等功或者嘉獎。如果獨立偵破又親手抓了人,立功受獎的概率自然要大一些。
江遠對于這方面的考慮要少一些,主要還是接連偵破積案,提高了江遠的阈值。
隻見江遠搖搖頭,道:“我繼續帶着掃案子吧。”
“可以,你這段時間,就做積案就可以了。”黃強民一口答應下來,并向伍軍豪揮揮手。
伍軍豪趕緊打聲招呼,出門去了。
這種案子,找到了犯罪嫌疑人,抓捕的難度通常都不高。
但正因爲如此,失敗才是可不接受的。
伍軍豪平日裏大大咧咧的,到了做事的時候,都是一闆一眼的。
命案積案的犯罪嫌疑人,更不容他掉以輕心。
“想休息就回去休息休息。”黃強民回過頭來,又安排江遠。
江遠想想,道:“那我去宿舍睡一會,昨天也熬夜了。”
他要是留在辦公室裏,過會兒,等黃強民的威懾沒了,肯定會有很多人過來看望的……
甭管是出于什麽心态,江遠連續偵破積案這件事,對同爲警察的同事們來說,絕對是非常有刺激性的。
上一次,山南省有類似的情況,也是到十幾年前了。
那時候是山南省的第一個DNA實驗室建成,大量的陳年積案被破獲。
有的縣,甚至喊出了積案盡破的口号。
雖然山南省的幾個縣,後續都被打臉了,但就全國範圍來說,還是有幾個縣做到了全縣命案積案清零的壯舉的。
時過境遷,現在的罪犯也都學聰明了,再想複制當年的成就,已是失去了時機。
連續破獲命案積案,已是超乎想象了。
江遠很快離開,法醫辦公室也漸漸恢複了平靜。
宿舍。
江遠什麽都不想管,先是悶頭睡了一大覺,再回到辦公室裏選案子。
積案回掃到了17年前,再往前找,也是真的不容易了。
能用DNA破案的,早些年都掃的差不多了。
能用指紋破案的,條件也都差的讓人麻爪。
事實上,如果看部委每年發布的積案清理的公告,大部分積案的偵破,也就是依靠DNA和指紋了。至于傳統刑警的排查突三闆斧,在過去這些年裏,自然也都是屢次嘗試過的。
一天的時間很快過去。
什麽也沒有發生。
吳軍倍感欣慰。
這才是正常的辦公室生态嘛。
江遠也能接受,将吳軍送走,自己繼續窩在辦公室裏看其他案件的指紋。
剛剛調整出來的會戰狀态,總不能輕而易舉的就浪費了。
第二天。
伍軍豪等人,将犯罪嫌疑人帶回了甯台縣。
跟之前的案件類似,17年前的積案嫌疑人,已經将曾經犯過的案子,抛之腦後了。
用他的話說,“都是過去的事了”。
事實上,直到伍軍豪等人亮明身份,他才知道自己不是被綁架。
短短兩天的審訊,犯罪嫌疑人就交代的幹幹淨淨。
黃強民特意将前任的刑警大隊長請來,聽取案件的彙報。
就聽伍軍豪先是将案件描述了一遍,再道:“犯罪嫌疑人崔亮,在本地國企做臨時工,起初是沖着求财去的。但他并不認識受害人,而是守在鄉裏的農村信用社旁邊,看誰取的錢多,就跟上誰,到了偏僻的地方,再打劫。”
“崔亮采用這種方式,連續數次打劫成功。但這一次,受害人不斷哀求,并攀談關系。一度說到了崔亮所在的國企。”
“崔亮心生害怕,遂起了殺人的心思。逼迫受害人離開,到指定位置後,他躍起傷人……”
前人的刑警大隊長,已經快70歲了,他就那麽靜靜地聽着伍軍豪的彙報,一言不發,直到離場。
黃強民向江遠點點頭,小步追了出去。
兩人一人一支煙,各有百般滋味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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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寫太晚了,沒完成章節,先去睡覺了,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