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遠走在酒店的走廊間,腳下是偏軟藍色花紋的長毛質感的地毯,身側是近乎落地的玻璃窗。
走廊過道上還擺着博古架,放着原單正品的鬼谷子下山元青花。
牆上挂了一排的西方油畫,露肉,打聖光,有題詞。
窗外的景色卻是沉浸式的美。綠樹繁茂,遠眺有吳珑山的巍峨,連綿不斷,近品有雕琢的園景,層巒疊嶂。
最妙的是酒店外圍,一條川流不息的湍急小河,傳來輕盈的水聲,感覺很是舒适。
江遠站在落地窗前注視着前方,看着美景,想着心事。
他是跟着大隊長黃強民過來,一起看新鴻大酒店的現場布局,心中既激動,又有些忐忑。
這次面對的對手不知道是如何,但是他是看過那一具具不齊全的屍首,骨頭,其實也已經能想象了。
内心裏,他有些害怕兇手會來這裏,又希望兇手會來。
……
景業鎮因爲靠近吳珑山,是前往吳珑山的重要通道,這裏還有很多中草藥的加工廠,号稱是吳珑山地區的中草藥加工和集散地。但熟悉吳珑山周邊城市以後,就會發現,周圍每個鄉鎮、縣和市,都号稱自己是中草藥集散地。
吳珑山裏的采藥人都不見得有這麽多。
倒是有些驢友專門在景業鎮休整,爲接下來的徒步旅行,或者探險活動做最後的準備。
新鴻大酒店在景業鎮不算是最好的,但因爲養了龍,所以可以K歌,打牌,洗腳,按摩,泡澡,吃飯……
這酒店很适合進來待幾天,昏天地暗,都不用走。
這是陳帆交代的,五人組最常來的酒店。
江遠站在這裏,腦海裏浮出一個畫面,走廊對面跌跌撞撞的兩個喝多的人攙扶着朝他走來,臉龐都很黑,脖子曬的發紅,後面跟着三個人,兩個并排,最後一個人慢慢走……
五人狩獵隊裏面郭和劉喜歡賭博、嫖娼,抽煙,喝烈酒。
另外陳帆的叔叔陳德令喜歡攢錢,比較小氣,每次出來吃喝玩樂,都不怎麽付錢。
還有姓胡的這支隊伍的老大,愛好單純,就是打獵,到了這裏也隻是吃飯,休整,鍛煉,不做多餘的事情,每次都是他催着進山。
還有一個姓王的,也賭博也嫖娼也抽也喝也小氣也愛打獵。
所有人的槍法都很好。
對于這家酒店,專案組内部是有一定的分歧的。
有人猜測,五人組很可能有多個住所,但隻在此處與陳帆交易。
負責景業鎮現場的黃強民對此并不認可,他向來是不太喜歡這種過于高估對手的做法。
高估意味着高投入,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刑警隊的經費會反抗的。
雖然說,這五名狩獵佬确實是很厲害,案情通報裏的殺人方式,也确實令人吃驚。但就黃強民的想法,五人依舊是民間惡人,他們在大山裏的窮兇極惡,不代表能轉化成間諜接頭般的謹慎。
時不時的換着地方住就已經很細緻了,再到了景業鎮這麽小的地方還想着換酒店來接待不同的賓客,那怕是要細斷掉。
江遠到了新鴻大酒店之後,也贊同黃強民的意見。
埋伏一個酒店和一個鎮子是兩個概念。
後者工作繁多,風險也巨大。
如果五人組真的沒有入住這間新鴻大酒店,那就隻能重新調整布防,反正,現在也不知道他們是否有第二個藏身處。
對于新鴻大酒店,江遠是結結實實的踩了好幾遍的點。
他踩點還不是單純的踩點,運用孫靜怡的遺澤,LV2的素描技巧,江遠還将自己踩過的點,全部以素描的形式,在紙面上複現。
配合酒店自己提供的平面圖,刑警隊可以更方便的在紙面上布置和讨論戰術。
是真的讨論戰術。
對刑警隊來說,這也是一個超級嚴肅的問題了。
以往的抓捕,雖然也要說計劃,談方案,但更多的是從抓捕的成功性上去談論的。
除了緝毒,大部分的抓捕任務,用三比一,四比一的人手上陣,都已經是爲了安全性做的冗餘要求了。
真到了現場,不說八成的犯罪嫌疑人都是束手就擒的,偶爾有跑起來,逃脫的,那也都是以追爲主。
積極反抗的,對刑警隊來說,一年半載都見不到一次。
但有槍,就真的不一樣了。
像是雙管獵槍這種武器,隔着門,中指食指一起扣,能把門另一邊的人全打成篩子。
再一個,大家也沒有應對槍械的經驗。就是黃強民這一代人,當警察的時候,市面上的槍械也已經很少了。
這其實才是最關鍵的。
警察針對犯罪分子,最有利的其實是經驗。一個警察從入職到成熟,見過的犯罪分子比國足進過的球都多,而犯罪嫌疑人,尤其是沒有經過監獄進修的犯罪嫌疑人,往往就顯的比較稚嫩。
最典型的案例就是命案中,多少人自以爲是的設計出了完美謀殺——那些處心積慮的想要殺人的,特别是準備殺死身邊人的案子,要說得經過多少個不眠之夜才會痛下決心,但這種案子,絕大多數都在72小時内就偵破了。
原因很簡單,有經驗的老警察,跟嫌疑人搭幾句話,後者很可能都緊張的不行。其所設想的完美謀殺,又如何能完美實施呢。
如果在公司年會發言的時候都緊張,無法在班級活動中揮灑自如,那頭一次殺人想表現的好,頭一次面對刑警想揮灑自如的,還是應該考慮先報個班啥的。
甯台縣刑警隊的一群警察們,現在就是缺個類似CS的訓練計劃。
好在一隊武警很快趕到。
帶隊的隊長周剛不到30歲,比在場的大部分刑警年紀都要小,他個子不高,但是十分強壯,露在外頭的胳膊梆硬梆硬的,看着他和隊員們攜帶的長槍粗槍短槍,大家一時間都有喊“爸爸”的沖動。
“你們先不要進場,可以分批次的到酒店裏看看地形。”黃強民跟周剛也熟識,介紹了情況後,就開口商量工作。
周剛應了聲“好”。
黃強民再道:“犯罪嫌疑人的社會關系不強,他們是常年生活在山裏的。但是,他們每年在酒店的消費額很高,我擔心酒店的工作人員,會有通風報信的沖動。”
他是刑警隊長,接觸的社會人多,疑心也重。
“全部控制起來,換咱們的人行不行?”武警周剛站的闆正,像是一顆壯壯的輕松,給出的建議也是直直的,硬邦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