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刑警,腰上扣着安全繩,手抓着快艇,盡其所能的以目視的方式,搜索着河面。
雷雨交加的天氣,讓能見度變的很低,最多二十米的距離,又危險,效率又低。
但因爲見到了屍體,且是半具屍體,那再難再苦,也得把台河搜索一邊才行。
越是天氣條件不好,刑警大隊反而越不敢放松。等到明天風平浪靜了,屍體若是被破壞了,甚至因此而找不到了,那又該當如何。
而這一起現發命案隻要沒破獲,那對刑警大隊全體成員來說,今年的工作業績或者政績,就沒什麽好談的了。
黃強民自己就站在岸邊,脖子裏挂着一個明顯沒什麽用處的望遠鏡,極盡目力的盯着河面。
他也知道現在搜索成功的概率很低,但破案就是這種事,你做了很多成功概率很低的事,是這些事情不斷的疊加,最終帶給你成功的。
對于命案,黃強民所能做的,唯一可以做的,隻能是抓住一切機會,追加投資。
啪!
一道閃電從天邊劃過,照亮了洶湧的河水,轉瞬,四周變的愈發的昏暗。
……
殡儀館。
江遠戴好了防毒面具,才走進解剖室。
老法醫吳軍同志,就沒有這麽高的要求了,依舊戴一副口罩,就開始忙活了。
不鏽鋼的解剖台上,僅有的半具屍體,灰白灰白的,就像是給牛奶裏摻了水的顔色。
屍體的皮膚發皺,腰部斷裂的部分,是慘白色的,翻開的皮肉發出特殊的反光。
見江遠入内了,吳軍擡頭看了一眼,道:“你前段時間,不是在看法醫人類學嗎?現在學以緻用的時候到了。”
江遠此前是獲得了法醫人類學(LV3)的技能的,暫時沒有用到,但确實督促他看了不少書。
相比于法醫病理學方面的能力,江遠在法醫人類學方面,已經有一些自信了,站到吳軍對面,就道:“那我來剖?”
“我先來吧,今天這個……這半個屍體的難度,還是有點高的。”吳軍自己看着眼前的半具屍體,都有些發愁,自然不放心江遠直接操作。
不像是普通的屍體解剖,通過法醫病理學的知識,來解決“怎麽死的”問題。
法醫人類學要做的,首先是找出“這是誰”。
老實講,法醫人類學要解決的問題,天生就比法醫病理學的問題更困難。
做一個形容的話,法醫病理學,像是在做選擇題,而法醫人類學要做的是大題,是解答題。
法醫得一步步的将屍體的信息剖析出來,然後回答以下幾個基礎問題:
這是人嗎?
男人還是女人?
什麽種族或民族?
年齡幾何?
身高體重,外形外貌是怎樣的?
有何特征?
他(她)是誰?
這些問題,如果是面對一個活人的話,許多根本都不是問題。想要解答,辦法也非常多。
但在面對一個屍體的時候,可就沒那麽簡單了。
吳軍還是一步步的清理屍表,做好記錄,最後,又推了便攜式的X光機過來,給下半截屍體拍了X光。
“看起來,是個比較年輕的男性。”吳軍将X光片插入到面前的燈箱處,點了一下骨盆的位置,再歎一口氣,順口問江遠,道:“如果隻給你這個骨盆的X光片,你怎麽判斷男女?”
“骨盆的話,男性的骨盆外形比較狹小,比較高一點。女性會更寬大,更矮一些。男性的骨盆上口,是心髒型的,女性的是圓形或者橢圓形。另外,恥骨弓的角度,男性角度比較小,可能到70度,女性要90度到100度……”江遠說的很快,也說的很肯定。
骨盆是最好判斷男女的,判斷點也非常多,要說起來,比用腦袋——專業的說法叫顱骨判斷,還要簡單和準确。當然,是對法醫們來說的。
吳軍對江遠的回答頗爲滿意,才繼續道:“接下來,咱們用骨齡來判斷年齡。這個你知道怎麽做嗎?”
“咱們隻有下半具的屍體,那就用骨盆骨骼來判斷。輔助以長骨。”江遠有LV3的法醫人類學的技能,不過,讓他主持做這個屍檢,要判斷屍體的年齡等信息,也得是拍X光片。或者就是把屍體上的肉都弄下來,直接觀察骨頭。
就目前的情況來說,顯然前者的破壞性更小,也更實用一些。
唯一麻煩點的地方,是屍體隻剩下了下半具,而最好判斷年齡的骨頭,是腕骨及掌骨,其次是鎖骨和胸骨,再次是骨盆,最後才是四肢的長骨。
而眼前的無名屍體,目前隻找到了骨盆和四肢,隻能通過髓腔的區别來套公式。
“23到25?”江遠按了按計算器,直接給出結果來。
“唔……”吳軍愣了愣,沒吭聲,默默的低頭自己算。
過了好一會,吳軍擡起頭來,也沒說結果,再道:“再算個身高。”
江遠按着計算器,道:“股骨轉子全長是43,乘一個2.36的系數是1015,再加680,剛好一米六九,一米七的身高。”
用長骨算身高是比較準确的,也很簡單。
而做到這一步,再加上半截屍體的重量,能夠直接推斷出來的東西,基本就算是推斷完了——男性,23到25歲,身高170公分,體重130斤……
以上這些,并不足以得出終極問題:他(她)是誰。
不過,足夠吳軍對江遠刮目相看了。
“你們年輕人學東西就是快啊。”吳軍長歎一聲。
江遠腼腆道:“也是借用了……各方面的力量。”
“哎,我年輕的時候想學習,找本書都找不到,就隻能跟着師父到處剖屍體,那時候叫從實踐中學習……”吳軍感慨間,卻是将刀遞給了江遠,道:“你來剖。”
最初的不放心,顯然已是煙消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