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鍾卻是羞澀一笑,謙虛的道:“我那個跟江法醫做的沒法比,你是硬橋硬馬的做指紋的,我主要就是跑一下指紋庫。”
指紋庫是不斷更新的,而負責更新的主體,主要就是各地的痕檢民警。他們負責将采集到的指紋拍照,歸檔,填寫說明,有時候還需要進行人工處理,再放入指紋庫中。另外,采用計算機系統以前的舊案指紋,也需要人工核檢等操作,才能入庫。
時不時的把舊案的指紋拿出來跑一跑,就是跑庫的一種。以前匹配不到的嫌疑人,說不定哪天出個酒駕或者鬥毆,就被匹配了。甚至犯罪嫌疑人辦了個暫住證之類的,都可能讓孤單的指紋得到了配對,可謂是成人之美。
此外,有的人在外地犯了罪,在當地的指紋庫找不到配對,卻有可能在外地的指紋庫留有指紋信息,這種指紋不見得就複雜,很多時候,做痕檢的民警收到協查函,用最傳統的模式大略的标一下特征點,接着跑指紋庫,有棗沒棗的打兩杆,也可能比中。
跑庫也是大部分普通痕檢民警的日常了,江遠若是沒有系統的話,頭幾年能跑庫就不錯了,因此,他是和煦而真誠的道:“不管白貓黑貓,逮到老鼠就是好貓。”
王鍾頓時覺得江遠這個年輕人不錯,能處,于是更加自謙的做起了比喻:“在逮老鼠方面,你是狸花貓,我最多就是隻布偶貓。”
在場衆人看看王鍾常年出現場和熬夜而皮膚粗糙的臉頰,再看看白淨斯文的江遠,陷入了委婉的沉思中。
“你剛說有個案子?”吳軍提醒了一句。
“對對對。”王鍾整理了一下語言,才道:“是個十幾年前的舊案,我以前跑庫的時候,印象挺深的。案子說起來簡單,就是幾個高中畢業生喝散夥酒,喝醉了,跟一名過路的年輕人發生了沖突,結果被人拎起凳子給打翻了,倒黴的是挨打的學生被打瞎了一隻眼睛,這就成了緻人重傷。”
“你說瞎了一隻眼,我就記得了。那時候高考還是7月份考,分數下來的時候,天氣正熱呢,到處都是喝了啤酒鬧事的學生。當年大學錄取率又低,沒地方去的學生,還有複讀生到處找茬。最嚴重的就是這個案子,挨打的學生還是個優等生,考了個大專。估計挨打也是這個原因。”吳法醫回憶往昔,頗有感慨:“還是我師父給做的司法鑒定。”
“是這個案子,當時猜測嫌疑人可能是過來玩的外地學生,也有可能是來打工的,出了事就跑走了。”小王點頭。
十幾年前對嚴革略有些遠了,他也沒看過檔案,直接問:“沒起個專案組嗎?”
“縣裏成立了專案組,但主要還是尋訪排查,最後也沒鎖定嫌疑人。”
“市裏呢。”
“沒進市。”
“當年還沒搞下沉,清河市局基本不做業務。”吳軍給解釋了一句。早些年,省廳和市局都是做業務指導,而非直接做業務的。說的通俗點,它們是不直接辦案的。
比如省廳,總計才幾百人的編制,就是大案要案,也是辦不過來的,甚至日常工作都需要借調下面區縣的人,不如直接把案件放到區縣,自己做點技術和組織工作。
市局的人手緊張程度略好一點,這些年也被要求下沉,直接辦案等等,但對安平市乃至山南省這種落後地區來說,要求歸要求,實際歸實際。
所以,不僅十幾年前的故意傷人案到不了市局,就是現在,重傷案也得有極大的影響,才會組織市一級的專案組。當然,若是換成命案的話,那又是兩說了。
“指紋線索也有問題。”小王接着做介紹,道:“當時從嫌疑人用做兇器的凳子腿上提取了指紋,但凳子腿是圓形鋼管做的……”
“哦……”嚴革和江遠齊齊露出恍然的表情。圓柱體痕迹的拍照提取,向來是刑偵現勘的一大難題,彎曲的形狀使得指紋的變形嚴重,彎曲的表面使得拍照時的反光嚴重……雖然取指紋還是取得到,但指紋的完整度和準确度都要大打折扣。
“當年取指紋,估計是用分段拍攝法固定的,形變肯定不小……”嚴革猜測了一句,又感慨道:“我們那時候還去培訓什麽輔助圓柱體表面展開方式的拍攝,就是一個專門的機器,一邊轉圈一邊拍攝,最後還隻有省城買了,想用得打幾道申請,現在好了,手機打開,一個全景拍攝,比它那個還好用!”
江遠啞然失笑,順手在電腦上打開軟件,将案件找了出來。
嫌疑人留下的四枚指紋,很快出現在了屏幕上,幾個人都勾着頭看了起來。
隻幾秒鍾的功夫,嚴革和王鍾都放棄了希望。
圖像的清晰程度尚可,但斷點較多,不用說,判斷起來一定是困難重重的。最主要的是,指紋的左右兩側,有明顯的外延,變形部位的紋線明顯變寬變粗了,如此一來,必須首先對圖像做變形,然後再标記指紋,論起難度來,絕對是高階要求了。
就嚴革判斷,别說他和小王了,就是送到市裏甚至省裏,能不能出結果,也是難說。
王鍾從跑庫開始,就有關注這個案子,此時興緻勃勃的道:“這個案子的好處是,兇器上的指紋,除了這幾枚連續的指紋以外,都已經排除了。另外,當初還請了畫像師,給嫌疑人畫了像,雖然過了這麽些年了,但有指紋有畫像,應該還是比較好确認的。”
在場諸人不由點頭。這确實是一個優勢,能夠通過指紋破獲的積案,數量本身就有限,能直接定罪就更不容易了。再加上有畫像,有當事人和目擊證人,真要是比中了指紋,直接就可以抓人結案了。
當然,一切的前提是能比中指紋。
老嚴和小王,包括吳軍都看向了江遠。
江遠不覺笑了一下。
“看來,江遠是有把握啊。”小王突然有點羨慕江遠。
“我做着試試看。”江遠笑的主要原因,是嫌犯留下的指紋恰巧是弓型紋,若非如此,他說不得還得把此案推脫出去。
至于難度,就他這兩日做指紋的體會來說,似乎也在射程之内。隻是不太可能一蹴而就罷了。
吳軍這時候哈哈一笑,道:“破案歸破案,休息歸休息,今天就别着急了,反正都是積案了,也不差這一天兩天的……”
他是故意打斷的。不管怎麽說,嚴革和王鵬都是隊裏的專業痕檢民警,江遠卻是法醫,還是他的徒弟。讓兩名痕檢民警看着江遠一個小年輕做指紋,總不是個事。
“确實,你們這兩天弄屍體估計也累壞了,悠着來。”嚴革也是哈哈一笑,拉着王鍾走了。
吳軍等人出門了,端起茶杯喝口水,對江遠道:“甭着急了,馬上就午休時間了,該收拾收拾,該吃飯吃飯,你今天要不要再炒個飯?”
江遠也确實不着急,問:“隊裏的食堂可以自己炒飯嗎?”
吳軍擺擺手:“用不着找他們,警犬中隊也有廚房。”
江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