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虎的電話再打回來的時候,語氣裏是帶着凝重的。
執法部門使用人臉識别系統已經非常熟練了,常見的比如高鐵和飛機場,不僅過關需要人臉識别,上空的攝像頭更是時刻運作着。而有被交警臨檢經驗的朋友也都知道,交警的手持設備,基本掃一下臉,就能獲知本人的身份證号,行駛證乃至于開房記錄等等。
同樣的,面部信息也有數據庫的問題,也有權限的問題,但不管怎麽算,當崔小虎這邊也查不到相關信息的時候,就說明三人基本是遊離在主流體系之外的。
這種人若是非常窮的話,反而比較正常。有的人一輩子沒坐過高鐵飛機,也沒有出入過各種奇怪的場所,留下一臉的空白也能夠理解。
但三人開着奧迪,哪怕隻是背戶車,或者說,正因爲他們開着背戶車,又三臉空白,才顯得不那麽清白。
“職業的嗎?”江遠拿着電話,立即回想起了自己辦的各類案件。
“很有可能。”崔小虎的語氣卻是挺開心的,道:“看起來,又讓你摸到一個大案子,我就說……我回頭給處裏說一聲,給你把挂上号。”
“呃,好的。多謝崔處。”這是基層警局都求之不得的事,江遠也沒什麽好矯情的。
崔小虎哈哈一笑:“什麽崔處……關鍵還是你能破案,否則,我給你把案子挂上,最後沒弄完,或者弄個半吊子,大家臉上都不好看。恩,還是說案子吧,職業罪犯的話,你覺得會是什麽類型的?”
“張雷本身就是職業罪犯,這一點很難講,也許就是得罪人了,也許是有利益沖突……”江遠随口說着,腦海中想起了劉文凱的猜測,心裏一動,道:“也許他跟其他大佬的女人有染,讓人派了人過來,或者被人請了人過來。”
“搞大佬的女人?這個張雷這麽勇的?他們那個缤人幫,本身不就是搞風俗業的,還缺女人不成?”崔小虎畢竟是在部委,想象力上明顯沒有基層民警全面。
江遠想起劉文凱曾經說過的話,代爲解釋道:“也許是張雷特别擅長搞女人,所以吸引了大佬的女人?”
“主動投懷送抱?這麽牛逼?”崔小虎再次驚詫,旋即擦擦嘴角,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如果不是大佬的女人主動,他應該也不敢。”
“那倒不至于……”
“你的意思是……”
“總之,應該是要考慮職業殺手的因素了。”江遠說這麽多,也就是爲了職業殺手這四個字。
雖然影視劇裏經常演,但對警察來說,“職業殺手”什麽的,反而是個很陌生的詞彙。
其實,一個人都願意殺人了,基本代表着他已經願意承擔最高級别的風險了,這種時候,尋找最大收益的項目就是了。
這是不需要書本的指導,或者前人教誨的,是人的本能就可以做出來的選擇,越是聰明的人,就應該越能尋找到高回報率的項目。
替人殺人,幾乎是最下等的選擇了。正常情況下,就不應該做這樣的選擇,一個非常合理的場景描述,職業殺手起碼要收取定金吧,那殺手拿到定金之後的正确選擇是什麽?難不成是遵守契約精神,然後以違反人類社會契約的模式開始殺人?
殺人要無期,詐騙隻要幾年就出來了,會算賬的職業殺手,都應該在拿到定金以後就跑路的。
單純爲了錢的話,詐騙幾個又壞又傻又慫的金主,豈不是更佳選擇。
不過,要說職業殺手是完全不存在的,那也是有點偏頗了。
世界太大,人口太多,什麽奇葩種都是存在的。
一個人要是講理智,懂分析,愛看刑偵類的小說,能夠身體力行的權衡利弊,通常來說,也不需要爲做不做職業殺手而糾結了。
但作爲警察,要說出“職業殺手”四個字,江遠還是需要一點鋪墊的。
崔小虎完全能夠理解江遠的顧慮,凝神道:“暗網嗎?”
“也有可能是某個大佬請的人。”江遠補充一句。他倒不覺得是缤人幫老大請的人,雖然後者或許有這個能力,但就像是審訊時說的那樣,沒有必要。
崔小虎則是鄭重起來:“這個情況絕對要重視,一定不能讓他們形成模式。”
“恩,我們抓緊調查。另外,柳處考慮是否有可能是新的毒品路線,因爲是三個人狂奔1000多公裏,也想問問相關的情報。”
江遠說起電話裏的第二個目的。
“我知道了,我立即打電話詢問。”崔小虎立即答應下來。
國内外的毒品運輸其實都是有既定路線的,大部分的路線也都是警方掌握着的,隻是因爲條件所限,無法徹底阻斷而已。或者說,正是因爲難以阻斷,所以才會成爲毒品路線。而任何一個毒品集團或毒品團夥,能夠開辟一條的毒品路線的話,立即就會具備王者之資。
就像是抵達日本的傳統毒品路線,是自福岡登陸,公路運輸至東京,這是所有警察都知道的路線,危險系數高,但因爲車流量太大,沒有具體的運毒信息,警察最多也隻能抽檢,以至于該路線至今依然在使用。
新興的抵日路線則是徽省運至滬市,直接人肉飛抵成田機場,依靠塗抹油脂的方式來對抗警犬,赢了歌舞伎町,輸了府中晴見町。
更大範圍的販毒集團,則經營着更大規模的毒品網絡,傳統的“金三角”,“金新月”不談,稍新一點的“銀三角”是從哥倫比亞、秘魯、玻利維亞和巴西的安第斯山和亞馬遜地區,将産出通過遠洋貨輪的集裝箱或船隻結構,直接運到中國。别的不說,光是從巴西來的10萬噸級的貨輪就不知有多少。
更新的黑三角走的則是“大西洋—幾内亞”通道,由尼日利亞、加納、肯尼亞、蘇丹和南非邊境,以及幾内亞灣構成。
這些運輸通道也都是毒販用命試出來的,而警方的任務,至少到目前爲止,也隻能增加販毒集團的成本,讓他們付出更多的人命。
所謂的國際刑警組織等等,更多的就是爲了應對這種跨國犯罪組織。
而對崔小虎等部委民警來說,這也是他們最重視的案件類型了。
再說兩句關于沿線調用監控視頻的要求,崔小虎滿口答應。
江遠放下電話,對旁邊等着的柳景輝等人笑笑,道:“崔處還是挺積極的。”
“你都提要求了,他們怎麽可能不積極。”柳景輝有點幽怨的說。類似的情景,如果是他提出來的話,哪怕是省廳都要考慮再三的。
雖然說,江遠總是能夠提供大量的客觀證據出來,但這個案子裏,江遠其實也沒有提出證據來。
“也是案件類型更受關注。”江遠回答。
“這個也是……不管是買兇殺人,還是涉毒案件,都會比較複雜。接下來的調查,恐怕不輕松。”柳景輝沒有用職業殺手這種詞。做殺人臨時工的,總歸要比終身制殺人的常見。
“看沿線的監控視頻嗎?工作量是大了一點,難度應該還好。”江遠笑笑。
柳景輝失笑搖頭,道:“你看監控的難度是不太高,但要沿線的警局配合……就算是崔小虎出面,人家最多也就是給部委一個面子,打電話的時候肯定說好好好,真調用數據的時候,不說别的,總得人家有時間,有人願意給你忙活吧。”
“這個……倒是。”江遠也不是小新人了,自然知道這個道理。事實上,現在要是有别的單位要求甯台縣局配合調查某某數據,甯台縣局肯定也是先緊着江遠這邊,再回應其他方面的要求的。
“我們可以先找找熟人,有他們潤滑一下,相關省廳或者市局的動作應該都會快一點。”
“好,那我們先列一個名單好了。”
“可以。回頭找不到關系的省市,就熟人找熟人好了,就你現在的名氣,找人應該是沒問題的。”柳景輝見巨龍點頭,倍感欣慰,龍騎士的價值,正是爲巨龍指出前進的方向。
“吞風吻雨葬落日未曾彷徨,欺山趕海踐雪徑也未絕望……”
江遠的手機鈴聲響起。
“未知電話。”江遠說着接了起來:“喂,您好……哦,哦,多謝,好的……非常感謝……”
江遠很快結束通話,再擡頭道:“是平朦市局圖偵大隊的,說是聽說了我們想調取視頻數據庫的事,現在就派人過來配合我們。”
“配合我們?”柳景輝疑惑,他第一時間想的是,莫非有哪個局窮瘋了,還是又有什麽奇怪的土政策……
“他們是這麽說的。”江遠說着,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江遠接起,問候,再放下。
沒來得及說話,手機再震:吞風吻雨葬……
江遠這次開了免提。
很快,電話裏就傳來警式低音:“江主任嗎?我是詹丘圖偵支隊的政委王健,我聽說您這邊需要我們配合提供一些監控數據,您看着這樣如何,我安排我們的專業民警先帶電腦和密鑰過去,他現在已經出發了,高鐵大約一個小時,算上前後的車程,兩個多小時應該就能到……”
柳景輝聽的不自覺的看向了龐繼東。
這邊人的腦子是互相借用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