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的警車開始明顯增多,剛剛騰出來的辦案中心又開始忙碌了起來。
大部分被帶回來的人,連嫌疑人都算不上,依舊屬于是群衆,所以進的都是詢問室,而非訊問室。
比起訊問室,也就是通常意義上的審訊室,詢問室要溫馨的多,通常會有沙發坐,有水喝,還能看到審訊民警難得一見的笑容。在這裏,也不會被上手铐,更不會有安全帶一樣的鎖鏈扣着胸,簡而言之,就是尚能維持做人的基本尊嚴。
大部分人進到詢問室裏,說說當年的故事,做一份筆錄就差不多了。有疑問的則會繼續做筆錄,不斷的被詢問,繼而漸漸向審訊靠攏。
将人帶到警局來詢問,就是爲了詢問的嚴肅性。
一個人在自己家裏的時候,在單位或者戶外的時候,會習慣性的胡說八道,仿佛撒謊沒有成本一樣。
事實上也是沒什麽成本的,但在警局是不一樣的。
警局裏的每一句對話都會被記錄下來,會被反複詢問,也會被進一步的客氣的質問,繼而被厲聲訊問。
少數已經搬遷到外地去的人,也是被帶到當地的警局裏詢問的,所謂小案電話,大案上門,建門院案是京局有名的重案,負責去帶人的警員,連打電話都非常謹慎,生怕會打草驚蛇。
效果亦是……毫不顯着。
“沒有其他線索,單單隻是受害人的同事這一點,再加上飛黃騰達一項,我們能縮小的名單就是這個了。”王傳星将一張薄薄的名單遞給江遠。
名單上還有6個人,簡單描述,就是張校明的同事中,巨額财産來源不明的6個人。
“調查結果呢?”江遠知道這6個人是一定被詢問過的。
“沒有明顯的證據。”王傳星微微搖頭,意味着這次排查又是雷聲大雨點小了。
江遠略感失望。就他的刑偵生涯來說,這一次,也不大不小的是次失敗了。
柳景輝一眼看出來,笑笑道:“找到線索查一下,沒有結論也是很正常的,這次排查沒結果的話,接下來查另一條線索就好了。”
江遠不由看了柳景輝一眼。
柳景輝一愣,瞬間理解:“對了,咱們已經沒有第二條線索了。哈哈,跟你一起辦案的時候,好像還挺少遇到這種情況的。”
“就是說,你還是經常遇到類似情況的?”江遠聽出了意思。
柳景輝笑了:“應該說,我參與的案子,有一半都是這種情況。現在的刑警隊啊,都是案子推進不下去了,刑科人沒轍了,才找我的。”
“是這樣嗎?”
“人人都愛刑科人。”柳景輝斜瞥江遠一眼。
其實論受寵程度,刑科人顯然不在被偏愛的一群人中。如果說,刑警是有辦不完的案子,刑警中的技術人員就是有填不完的線。
總之,哪裏缺人去哪裏就對了。
當然,刑科的技術人員又比搞推理的要受寵一點就是了。
江遠就沒什麽機會感受這種差别待遇了,或者說,他一個做縣城法醫的,從就職開始,除了工作環境髒亂差,人際關系方面始終是比較好相處的。領導重視,被工作對象也都比較尊重法醫。
江遠問:“那你以前遇到這樣的情況,其他的刑警隊遇到這樣的情況,一般是怎麽做的?”
“各地的刑警隊不一樣嘛。你像是比較摳的,隆利縣的這種,那就抽煙呗,好賴煙一起抽,數量戰勝質量,抽的多了,腦子一抽抽,說不定就想出什麽主意了。”柳景輝很有經曆的描述着:“我個人比較喜歡的是吃火鍋,越辣越好。”
“吃了辣,頭腦清醒?”王傳星小心的學習着秘笈。
柳景輝搖頭:“我就是喜歡吃火鍋。”
王傳星翻翻眼皮。
“不過……”柳景輝笑了一下,再道:“休息一下總是好的,換換腦筋什麽的。”
“弄點好的吃吃,火鍋太費時間了,就幹鍋吧,各種幹鍋,多點一些。”江遠選擇了其中一個方案。
比起破案,這件事顯然容易得多。
很快,刑偵支隊的大樓裏就燃起了熱乎乎的火鍋味——身爲江村人的江遠,用别人的錢請客更是毫不客氣。
陶鹿顯然也不可能做壞人,于是,忙了一天的刑警們,也不裝作有活的樣子了,就在餐廳裏熱熱鬧鬧的炫起了幹鍋。
當此時,一輛奧迪A6,低調的開進了刑警支隊的院内。
等陶鹿收到消息的時候,人都進門了。
“局領導來了。尤局。”陶鹿隻來得及給江遠打一個電話。
刑警支隊是有單獨的辦公場地的,這種做業務的單位,日常反而很少搞接待。
不過,領導偶爾過來一次,就看到大家在吃大餐,也是稍稍有點令人緊張。
陶鹿陪着說兩句話,就趕緊解釋道:“大家忙了好幾天,都是24小時待命狀态,士氣有點低落,給大家吃點好的。”
“你們這夥食可以啊。”尤局笑呵呵的,看不出想法來,隻道:“建門院案,推進的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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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排查中。”陶鹿總不能說線索斷幹淨了,大家正靠美食恢複狀态呢。
尤局“恩”的一聲:“有什麽需要我解決的問題嗎?”
陶鹿猶豫了一下,道:“暫時沒有。”
雖然很難得領導會主動提出幫助,但陶鹿這邊确實是沒有資源上的需求了。
這個案子的推進,也不是被資源給卡住了。
尤局一聽,眉頭反而皺了起來。他顯然也看出了陶鹿的心虛,如果正是高歌猛進的勝利之師,這時候哪怕提出要待遇的也是有的。
“江遠呢?”尤局立即開始尋找更有效的詢問對象。
“馬上過來。”陶鹿向手下示意,立即有機靈的前去通風報信。
一會兒,江遠帶着幾個人過來,手裏都帶上了PAD和卷宗等物件。
尤局見之,笑着擺擺手,道:“我不過問具體的案情,我也脫離一線很久了。你就告訴我,這個案子,能不能繼續做下去。是該推進,還是該刹車。”
他盯着江遠,壓迫感給的非常足。
吃飽了幹鍋的江遠拍拍肚子,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鍾,再道:“既然您問到了,其實我有一個猜測,原本想要驗證了其他方案之後,再讨論這個方案……現在的話,其實也算是其他方案都已經過了驗證……”
“江隊。”柳景輝想到之前的讨論,忍不住想提醒江遠一聲,扯到政治的話……
江遠向他微微搖頭,道:“我們一直有個猜測,兇手有可能已經死亡了。”
“恩?”不止尤局,柳景輝等人也不由愣了一下,這個回答跟他們之前商量的可不一樣。
江遠顯然已經是深入思考過一段時間了,攤手道:“兇手會用飛爪,這是很高級的技能了,後續再未使用過,有點浪費。其次,我們篩選的也很細緻了,這樣都沒有篩選出來,很可能是因爲我們一直在活人中篩選……”
“有證據嗎?”尤局也是非常敏銳的。他很清楚,就自己的級别,下屬是不會将純粹的猜測拿出來說的。
江遠點點頭,讓王傳星拿出一張照片來,交給尤局,道:“這兩天,大家在篩人的時候,我也一直在看照片,特意讓人找了很多該廠職工的照片,特别是能看到手形的照片……另外,我也了解了一下飛爪的技巧。”
江遠說到這裏,再描述道:“飛爪的練習很辛苦,手部的幾個特别的位置,是會磨出繭來的,而且,這種繭是很難消除的。恩,就像是讀書的學生,那種好好讀過書的,都會在中指第一節磨出繭來,而且再過二三十年,都不會消除。飛爪也差不多。”
江遠說到這裏,指了一下照片裏的一個年輕人,道:“這張照片看的不是很清楚,但也沒有其他的照片了。王傳星他們也正在調查這個人,但還要一陣子。”
“多久?”尤局直接問。
“吃一頓火鍋的時間吧。”江遠沒說的太滿。
“來份火鍋,我也吃點。”尤局一屁股坐了下來,渾身上下突然就有種平易近人的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