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迹分析呢?”張校雅不可能輕易的被江遠的信息給蒙蔽了,她的日常工作就是從一群高管的嘴裏分析出真話來。
江遠看了一眼張校雅,再道:“血迹分析是通過血迹來判斷和模拟,試圖搞清楚犯罪現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這個過程,不可避免的要講述到你弟弟當時的狀态。我覺得您就沒必要聽了,會很殘忍。”
“我想聽。”張校雅堅持道。
江遠遲疑了一下,道:“你沒必要聽。”
“我也同意。張董,您請稍移步吧。”黃強民雖然不太明白江遠的想法,但他肯定是要配合江遠的,而且,也不能讓江遠把張校雅給得罪了,他就隻能站出來。
張校雅對此頗爲意外,但也不能真的跟專案組起沖突,隻能叮囑做好記錄,才出去了。
黃強民将人給送出去,再回來,吐口氣,對江遠道:“太危險了,好懸人家是好說話的,遇到不好說話的,咱們都要倒黴。”
“但血迹分析的内容确實不适合她聽。”江遠道。
如此一來,陶鹿等人全都看向了江遠。陶鹿問:“你有什麽發現?”
“從犯罪現場和此前的照片來看,殺人過程非常短促。而從血迹的分布來看,一些運動血迹是被雜物掩蓋了,而一些血迹又落在了雜物上,我理出了一條比較明顯的時間線……”江遠大略的說了說,接着就直接給結論,道:“從犯罪現場看,兇手的目的更像是謀财,而非謀人。”
陶鹿沉聲道:“入室盜竊嗎?”
“有可能吧。”江遠歎口氣,道:“兇手進入受害人的房間後,應該先是大肆翻找物品的樣子,接着才是受害人進入房間,當場被刺死,之後,兇手并沒有立即離開,再次翻找了物品之後才離開。”
崔啓山訝然:“之前的專案組,不知道有沒有就這個方向好好的調查過。”
“調查肯定是調查過的,估計也是沒什麽成果。”陶鹿雖然說是推測,也是八九不離十的。
90年代末的案子,社會治安本來就比較糟糕,許多地方連路燈都沒有,監控更是别想了,裝上了也看不清楚,儲存空間都是問題。
“所以,這裏是存在入室盜竊,意外殺人的可能性的。”江遠頓了頓,又道:“案發時間是早晨,敢于在這個時間段入室盜竊的,都是比較自信的,很可能是慣偷,專案組如果考慮過這個可能性,比較過本地的慣偷們的作案習慣的話,這個案子就非常難了,有可能是江洋大盜。”
所謂江洋大盜,就是從外地來的慣偷。這些人技術好,行爲習慣又是本地警方不習慣的,那在沒有監控和手機的時代裏,就幾乎很難被抓到。…。。
流竄作案向來都是非常難以管理的,這也是爲什麽早年建立了那麽嚴格的戶籍制度。當年的戶籍制度就等于是一種陣地控制,沒有這個陣地,不止是警方,許多政府管理舉措都沒辦法搞。
“怪不得你讓張董離開。”崔啓山就突然明白了。
作爲受害人的家屬,張校雅自然更希望弟弟是死的有意義的,哪怕是因爲廠裏的改革得罪人,而被人捅死,也是能夠接受的。若是因爲家裏的原因而被刺死,那就更容易令人釋然了。
莫名其妙的被殺死,甚至隻是在盜竊過程中,随意的被刺死,就好像一隻蟑螂被踩死一樣虛無,這樣的答案,或者是張家更難接受的。哪怕隻是想想,都讓人覺得冒犯。
陶鹿咳咳兩聲:“就你有嘴,就你會說話?”
“不是不是……”崔啓山解釋了一句,話鋒一轉,道:“陶支你也是這麽想的吧,你的意思,是不要說出來……”
陶鹿“嘶”的一聲,銳利的眼神盯着崔啓山:“分析案情你夾緊屁眼,說風涼話你大放厥詞。”
……
随着越來越多的端達人入獄,也越來越多的原專案組成員回歸。
90年代末的專案組成員裏,當年的年富力強的中堅成員,現在要麽是身居高位了,要麽就已經辦理退休手續了。
倒是當年初出茅廬的小夥子們,現在還算是年富力強的老年人,有些人都是多次重返專案組的狀态了,說起案件來,都是頭頭是道。
但是,要了解當日的案情不難,要穿越案情,找到一名合适的嫌疑人,是非常困難的。
正廣局的刑警支隊的會議室裏,人員聚集的越來越多,但案情好像沒有突破似的。
陶鹿皮笑肉不笑的時候更多了,以至于多少有點面皮分離的現象。曾經的專案組成員很多都是京局的幹部了,在分局工作的級别也不低了,總是需要陶鹿給點面子的那種。
可另一方面,光是不斷聚集的專案組,給陶鹿的隻是巨大的壓力。
這個案子以前是京局搞的專案組在做的,級别基本拉到最高了。現在隻是正廣分局旗下的刑警支隊在搞,不知道的還以爲案件被打入冷宮了。
隻有在局中的人才知道,正廣局都快把褲子賣掉了。
端達也被血洗的隻剩下骨頭了。
上市公司的部分,早就被用篦子刷的幹幹淨淨了,别說是有活力組織的背景人員了,就是後來的那些正規大學畢業的社招人員,這些年裏搞過錢的,弄過不正當競争的,玩過潛規則的,私下裏開公司的等等,也被經偵抓了個一幹二淨。
一旦涉及到刑事案件,警察級的手段跟公司級的手段是兩個維度的。
而随着建門院案件倒黴的,還有端達的上下遊企業,特别是有端達股份,或者端達入股的公司,全是第二輪清查的重點。…。。
關鍵是,還真的查出了一些問題人員。
要說起來,靠近金錢的資本企業又怎麽可能沒有問題,他們也沒想到會遭遇到這個級别的調查。同時,真正的“端達人”,原本還都是大膽人,做事就更沒有顧忌了。
隻是難爲了辦案人員,這麽一串串的抓出來,再要進一步的審訊出有關建門院的情況——正廣局依然沒有重啓建門院案的專案組,但一個分局的大部分人,基本都拿出來用了。
地下室的審訊中心,甚至堆滿了鹽汽水,一看就知道領導真的已經是不計成本的投入了。
可以說,在江遠當日提出的兩個方向上,正廣局已經爲第一個方向投入了巨量的資源。
但突破還是在第二個方向上出現。
在張校雅派人跟王福庭深入的分析利弊後,王福庭在思考一夜,提出多個要求後,終于是吐了口:“我當時在建門院負責接一個人,但我不知道他是誰。”
王福庭的一句話,就讓上千名男人和上百名小姐姐激動起來。
審訊記錄和錄像,也是第一時間送到了江遠等人的手裏。
畫面裏,王福庭的手裏拿着煙,有點釋放又有點擺爛的半靠在椅子上,道:
“我當時收了500塊錢,就負責開鎖,别的都不用管。”
“房主進來的時候,我正在開抽屜上的鎖,人還有點發呆,結果那人就上去,把房主給捅死了。說實話,那個年代,我是跟着見過好幾次屍體的,潘老大當年還喜歡沉屍……總之,我看一眼就知道那人死定了。”
“金主就讓我去摸屍。我那時候年輕,還想着把錢包摸出來。當時說好的,找到的珠寶首飾和現金都是五五分,鎖起來的四六分。我六他四。我就想着屍體裏摸出來的是不是也可以多分一點。沒想到人家是手裏不想粘血。最後,也沒找到啥值錢的首飾,就有幾百塊錢的現金,我還想着老闆這次虧了。”
“後來我們扒牆出去的,那人戴了手套的。他手裏還有個爪子,扣牆上就能拉上去,我那時候年紀小,覺得這是奇門武器還想學,人隻敷衍我。再後來,我們分了錢就分道揚镳了。我想着死人了,還去外地躲了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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