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油邊的羊肉,在孜然和辣椒的激發下,散發出迷人的香味。
江浩轉動着羊肉串的鐵簽,深吸一口氣,對江遠道:“孜然這種植物,感覺應該是跟羊有仇的。它要是不特意長出這個味道來,咱吃不了那麽多的羊肉。”
“被野羊吃了全家吧。”牧志洋搬了個椅子坐在旁邊,一口啤酒一口羊肉,就真的在過節的狀态。
江浩挺喜歡牧志洋的風格的,同樣拿一瓶啤酒和他一碰,笑道:“野羊吃了孜然祖先一家,孜然多年以來持之以恒的變異,終于讓家養的山羊和綿羊裹上了紅紅火火的日子,凄美。”
“浩哥還挺文藝的,可以考慮在這個山裏建個民宿,遇到吃饅頭就鹹菜的,就可以免單,還可以請人吃點烤羊肉什麽的,最後成就一個甲栗寨及時雨的名義。”
“宋江浩是嗎?你别說,這個名字聽着還挺不錯的。”江浩樂了:“宋江以前在縣裏做官的吧,不知道是什麽級别?”
正經人看水浒傳,瞅的都是八十萬禁軍教頭和他美豔動人的妻子,好人哪裏會研究宋江的級别。
場面冷了幾秒鍾後,還是年齡最大的孟成标救場,道:“宋江是做押司的,比副縣低一級,但比行局的領導的級别又高。相當于機關大秘吧。”
“比黃政委高兩級至少。”牧志洋總結。
在場的幾人嘿嘿嘿的笑了出來,砰砰的碰起了啤酒瓶。能在這荒郊野外,氣候宜人之處說點公司領導的壞話,才是團建應有的快樂。
宋江浩烤了一波羊肉串出來,就翹着腳享受起來,他平時出來露營都是帶馬仔的,否則兩輛露營用的車,他一個人也開不了,更别說酒後開車的問題了。烤肉什麽的,自然也是偶爾烤一烤很開心,可要是變成工作,那可就愁苦了。
江遠也是兩串烤肉,一杯冰鎮淡啤酒的喝着,今天難得沒案子——老頭方明峰的報案,正如孟成标所言,多少有點似是而非。主要是疑似受害人爲熱愛窮遊的年輕男性,這就讓案件的重要性下降了不止一個等級。
失蹤其實是有很多種類型的,包括無意識失蹤,主動失蹤和被動失蹤。如果是老年人或者病人的話,警方可能需要處理無意識失蹤的案件,但那基本就是派出所民警的任務,也不屬于是刑事案,也就是刑警們口中的“案子”。
主動失蹤的情況更複雜一些,有青少年的主動失蹤,也有家庭不和等願意造成的主動失蹤,跟無意識失蹤的案子差不多,主動失蹤的案件也是很少會到刑警手裏的。
刑警們真正需要關注的也就是被動失蹤的案件,但作爲背包客的劉泱是主動離開民宿,主動進山的,這就談不上“被動”失蹤了,最多也就可能存在誘騙。
如果單單就是劉泱一個人,江遠甚至都不一定會讓王傳星去追查。王傳星的命也是命,也不能随意浪費他的時間。
也就是有多人存在類似的情況,才有調查的基礎。
但也就是存在一個基礎罷了,正常情況下,這就算是個案子,都到不了江遠積案專班這裏來。昌勒市的經費有限,想把好鋼用在刀刃上,所以才會一個勁的挽留黃強民,又不停的談價。
而劉泱即使是失蹤了,不客氣的說,他的案子會得到刀刃級重視的可能性也是趨近于無的,除非能找到屍體。或者客氣一點的說,因爲劉泱失蹤的可能性存疑,即使失蹤但被迫失蹤的可能性較低,即使被迫失蹤但死亡的可能性較低,所以,他的案子是不太可能第一時間送到江遠這裏來的。
江遠積案專班要是投入幾千個工時,結果發現劉泱背着包從樹林裏裏一臉懵逼的鑽出來了,那才是兩眼懵逼。
“來串烤翅。”申耀偉拿着自己的最新成果送過來。
“呦,烤的不錯。”江遠一看那酥黃的面相,就給點了個贊。
申耀偉嘿嘿的笑兩聲,道:“咱也曾經是玩咖的。”
“這個好像也不算是好詞。”王傳星走了過來,端着筆記本,到江遠面前,低聲道:“民宿老闆提供的幾個名字和手機号,手機都打不通,查了一下,名字和手機号對得上,但前面兩個人的手機都有段時間沒用了,基本是失蹤後就停用了。也沒有新辦的手機号……”
王傳星多查的這一步,就引起了江遠的重視。
現在人,尤其是普通人,不可能沒有一張自己的手機卡在名下的。舊的手機号不用了,至少也會新辦一張可用的手機卡的。甚至說,就算是到了國外,國内的手機号也是很有用的,起碼得能接收驗證碼才行。
可以說,哪怕是窮遊一族,可以一聲不吭的去世界各個神秘奇詭的角落,可以遠離父母,别離妻女,唯獨離不開手機運營商的懷抱。
“要查這個案子嗎?”孟成标端着啤酒溜達過來,道:“不一定死了,但肯定不是正常狀态。也許是傳銷,也有可能是邪教,人口販賣也有可能,有可能是販毒子買人,或者說,山裏面有黑金礦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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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官?”申耀偉想搞點大事。
孟成标憑經驗道:“器官在大城市裏比較好弄吧。這深山老林的,進出又難,出了事反而不好藏,也就是埋人方便一點,但他們是想賺錢的,也不是想殺人的,很多也就取一個腎什麽的……再者,也不好找醫生過來……”
“老孟是個實誠人。”申耀偉看孟成标煞有介事的分析,給遞了一串羊肉。
“我先給黃政委和郎支報告一聲吧。”江遠也沒着急拿主意。别說他們在昌勒市沒有立案的權力,就算是個案子,也沒有緊張到要立即就辦的程度。
幾名失蹤者都是年輕男性,都是自己背包進山的,也是自己乘坐交通工具來這個甲栗寨的,在這個基礎上,案件還是會有很大的變化空間的。
黃強民和郎亨在一起坐着,江遠一個電話打過去,順便向兩人彙報了情況。
郎亨聽了一笑,道:“我讓人先查一下,要是個案子的話,就派人查一下。江遠你就不要搞這個案子了,你要是休息好了,就搞搞我們普通警察搞不定的案子好。”
“我再休息幾天就回去上班。”江遠這次出門沒什麽事,是帶着情商出來的。
這個案子别說對郎亨這個昌勒市的刑警支隊的支隊長了,對下面縣局的刑警大隊來說,都不見得能排上号。正常走流程的話,首先也是派出所立案,調查後,确定是個案子的話,還要看什麽程度的,要不要移送到刑警隊去。
要是遇到幾個人在大山裏建立新王朝,或者假借穿越臨高的名義招募流民,騙取信徒捐獻财産,謊稱D日來臨全員新世界元老什麽的,幾名派出所民警過去,也就土崩瓦解了,用不到刑警隊專程而來,到時候照樣還得請派出所民警給指路。
再說兩句,就在江遠準備結束通話的時候,電話另一頭,傳來柳景輝的聲音:“這三四個失蹤的人,都住在一個民宿老闆的店裏嗎?這個老闆又是主動報警的,他這個民宿有什麽特别的,讓失蹤的人都住他那裏?”
“價格相對比較便宜?”江遠不确定的道:“128一晚,還可以講價到100。”
“甲栗寨那邊也就那個價錢了。”郎亨多少還是了解一點的。
“這樣的話……會有普遍性?”江遠也很容易得出這個推論。
柳景輝道:“算是一個調查方向吧。如果确實有普遍性,那就查這些人爲什麽來,怎麽來的。如果沒有普遍性,那就要問特别在哪裏了。”
柳景輝說過,又道:“查他們去哪裏了,還是不好查的,咱們一起爬過吳珑山的,不是那種級别的案子,不是别的路都走絕了,沒必要正面查。”
他是擔心江遠一邊露營就一邊進山了,别說這一路查起來有多難,真要是裏面有個犯罪集團,這二十幾個人連把槍都沒有,被人當鹿打了都有可能。
江遠應了,道:“那先交給郎支這邊查吧,遇到情況再說。柳處你跟黃政委在一起?要不要一起來露營?”
江遠後半句話的意思,大緻相當于“你被綁架了就眨眨眼。”
柳景輝“咳咳”了兩聲,道:“你們黃政委在搞捆綁,省廳這邊也沒意見,我跟着聽一下。”
江遠哈哈一笑,愉快的結束了通話。
接下來的半日乏善可陳,無非就是撸串,喝酒,躺平聊天刷手機。
到大家都玩膩了,收拾收拾離開的時候,天色已是昏暗下來。
幾輛車擺成一字長龍,由幾個不喝酒的可憐孩子,搖搖晃晃的開出了山。
江遠坐在車上,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江隊。”牧志洋在旁輕聲喊。
“唔……到了嗎?”江遠坐直了。
“有人跟蹤我們。”牧志洋捏着空蕩蕩的腰帶,小聲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