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到村支部,下車的卻是四名身穿制服的民警。
“金主任。”後下車的民警用本地土話打了聲招呼,再将位置讓給前排的兩名民警。
“金主任你好,我們是有個案子想請您幫忙。”先下車的兩名刑警來自甯台縣,此時也隻能說普通話,客客氣氣的樣子。
“金主任,抽支煙。”
“金主任是老主任了吧,現在的基層,其實全靠你們這些老資格撐着的。”
兩名刑警說着好聽的話,三兩句就将村主任給攪迷糊了。
在村子裏,警察還是蠻受人尊重的,而這麽受人尊重的警察叔叔好聲好氣的給自己敬煙,金主任的表情肉眼可見的笑容可掬起來,就像是村裏的狸花貓,到了城裏過日子,漸漸開始變得慵懶和廢物的樣子。
兩名刑警對視一眼,順勢開始詢問起來。
要論反差,逃犯見到的刑警,絕對是其中的佼佼者。
沒達到目标前的刑警,那叫一個巧笑靓兮,恨不得隔夜的胡子都抛出媚眼來。而達到了目标的刑警,對待犯人的嚴肅和憤怒,拔胡難書。
“不過說真的,我們村裏沒有這麽個人的。如果有的話,我一定是記得的。”金主任配合歸配合,卻也沒辦法幫刑警們把案子給直接破掉了。
“不一定是村裏人,也許是嫁過來的?”刑警們來一趟,自然不可能問一個問題就走,那就失去走訪的意義了。
金主任又拿了照片過來看了一會,再緩緩搖頭:“我真的是沒什麽印象了,現在的小姑娘又都是化妝的,如果是那種嫁過來幾天就出去打工的,或者就回村裏結個婚就走的,我也認不下來。”
“說的也是,我妹結婚的時候,化妝化的我都認不出來了。”
“就是。”
“而且現在人不像是以前了,隔天還在村裏面開流水席什麽的,好多結婚了,新娘子都躲家裏面不出來,都不一定能見到……”
“确實是啊。”金主任在兩名刑警的語言調動下,瞬間來了感覺,又拿起照片看了看:“你别說,就這個樣子的女孩子,我們村裏年輕人也娶不到……也不能說完全娶不到……”
刑警們聽到這裏,瞬間就不困了。
要說的話,他們走訪了這麽多的村子,用的都是差不多的話術,但找不到嫌疑人就是嫌疑人。
倒是金主任說着說着,似乎想起來點什麽的樣子。
兩人立即來了精神,打頭的就問:“你們村有誰娶的媳婦,跟這個有點像嗎?”
“有點像吧,我現在也不是太記得了,但也不是我們村的,是上面躍峰村的。”金主任說着解釋本村與躍峰村的關系,兩者原本是相鄰的大村,但後來,躍峰村的人越走越多,都出去打工了,以至于上千人的躍峰村,現在隻剩下了幾十口人常住。
兩名刑警稍微有點遲疑:“那你說的這個女孩子,是住在躍峰村嗎?”
“過年的時候反正是在的,現在不知道了。”金主任道。
“那女孩子之前沒有出去打工嗎?還是就在村裏呆着?”從刑警的角度來理解,如果出去打工的話,二代身份證幾乎是必須的了。
金主任依舊搖頭說“不知道”,再道:“我幫你們問問看。”
“再要張照片。”刑警們笑呵呵的說。理由什麽的都是可以編造的,還是照片比較靠譜。
趁着金主任打電話的時間,年輕些的刑警打開了手機刷了刷。
甯台縣局的刑警群裏,果然有點熱鬧。
【我們這邊又搞掉了一個放火犯,14年前的,是個少年犯。】
【我們在抓10年前的入室盜竊的賊,這你能信?】
【快要出追訴期了吧。】
【不會,有新案子的,他們這10年又不是修道去了。】
年輕刑警伸個懶腰,笑笑道:“隊伍又要擴大了,江隊這幾天都在湊人頭。”
“再搞不定,江隊估計就要喊徐泰甯了。”年紀大些的刑警很懂的搖頭:“這次可是咱們自己的案子。”
“江隊和徐泰甯那麽熟,應該也不會太過分吧。”
“徐泰甯又不是想弄你的錢,他是不花錢,弄不了案子。”年紀大些的刑警認真的道:“如果說江隊都破不了的案子,那徐泰甯得花多少錢,想都不敢想。”
年輕的刑警一愣:“你這麽說,有點像是醫不自醫那個味道了”
正說着,金主任匆匆忙忙的下來,拿着手機,老遠道:“我拿到一張照片,跟你們拿的那個有點像。”
“看看!”這下子不止是兩名甯台縣局的刑警,同來的本地民警也嚯的一下站了起來。
本案牽動這麽廣,若是能在自己手裏終結,那就再好不過了。
金主任直接将手機拿給刑警們看。
照片是一張生活照,雖然是用美顔相機照出來的,但也能從眉眼間看出一些相似性來。
“還有嗎?”幾名刑警一邊翻自己的手機,一邊翻金主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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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十幾張,我找她婆婆要的照片。”金主任笑呵呵的回答。
兩名刑警快速翻閱,表情逐漸嚴肅:
“她婆婆在哪裏?”
“你有沒有說要照片是做什麽?”
金主任擺手:“我說上面在搞最美鄉村,要幾個年輕小媳婦的照片,就給我了。”
兩名刑警不由松了口氣,至少沒有立即暴露。
老婆死了,首先懷疑老公是基本操作,這邊要是暴露了情況,說不定就打草驚蛇了。
但是,這個念頭在兩人心中一閃而過。
年紀大的刑警立即道:“不行。咱們大張旗鼓的過來,肯定有消息走漏的。這個婆婆很可能是不知情,但她兒子就難說了。”
“啊?那怎麽辦?”年輕刑警有點緊張。
“有可能的話就直接抓人。”年紀大些的刑警轉頭向金主任道:“金主任,您給我們介紹一下這家人的具體情況吧。”
“這……這個其實也沒啥好介紹的,這個女孩子是立省的,家裏比較窮嘛,就給嫁過來了。28萬8的彩禮,還有三金、改名、上車費啥的,金步家總共花了有50萬吧,跟村子裏借遍了。”金主任說着搖頭,再道:“不過現在都差不多這樣,這個女孩子長的漂亮,不算貴。”
“今年21歲,前年結婚的,不夠年齡吧?”
金主任笑了一下:“領了證也沒用,想離就離的。”
“之後就一直住村子裏?”
“那哪能呢。男的結婚沒多久就出去打工了,他爹就一直在打工。新媳婦跟婆婆在家呆了一段時間,也出去打工了。”
這時候,四名刑警已經用警務通掃了該女子的照片,果然沒有得到相關的信息。
年輕刑警問:“女孩子叫什麽名字?”
金主任拿了手機看,道:“叫陳暖。但身份證上是不是這個名字,就不知道了。”
刑警們再拿姓名、年齡和戶籍去搜,這才找到人,果然是沒有辦理二代身份證的狀态,名下也沒有手機号,說不定就是用家裏哪個人,或者村裏哪個人的。
這種情況也不少見,那些買賣身份證和銀行卡的人,歸根結底也就是從類似的人這裏收集的。
刑警接着問:“去哪裏打工知道嗎?”
“那我也沒問。要問一下嗎?”
“那也不用。他老公在哪裏?金步是兒子的名字還是爹的名字?”
“他爹的,兒子叫……忘了,我們都叫小名的。”
刑警們擺擺手,這些信息其實已經足夠了。
年紀較大的民警先去彙報情況,回過頭來,就見搭檔已經根據金步的名字,确定了其子金泉的相關信息,包括手機号和最後所在的位置。
而金泉果然沒有領證,其妻陳暖的信息更是許久沒有更新了。
“怎麽辦?”年輕刑警詢問接下來的行止。
“咱們去找陳暖的婆婆。她應該了解的信息不少。”年紀較大的民警說過,再簡單道:“其他人那裏都有安排,先把人找到。”
巨額彩禮,失蹤的小媳婦,沒有失蹤人員的報警,這些要素已經提供給偵查人員足夠的想象空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