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成标抱着一疊文件進來,坐下喝了口水,就神情輕松的問起話來。
“我想明白了,我願意交代。”王琳連忙坐直了,道:“我隻要如實交代了,立功了,就可以減刑,對吧?”
“恩,如實陳述是基礎,而重大立功是可以減檔的,你現在如果想活命,這是你唯一的機會。”孟成标之前的審訊中,已經給王琳簡單的說明了情況,這會兒語态輕松的道:“我建議你早點做出決定,别讓别人都立功完了,到時候自己遭殃。”
王琳聽的心下一慌:“雨欣她們交代了?”
“我不能告訴你别人的審訊情況。但你要知道,你隻有說出警方沒有掌握的情況,才能構成立功。”孟成标淡淡的道。
“我知道。我明白的。”王琳被逮捕以後,已經有點懂事了,這會兒想了想,再道:“那我先說一個,馬哥,就是馬健生,他是真的殺過人的,抹脖子的那種,他親口說過,以前搞新區建設的時候,他跟人結了仇,晚上就把人給嘎了,他還說了那人的名字,叫……叫……”
“馬原是吧?”孟成标擺擺手,道:“這個案子,已經有人立過功了。”
“誰?”王琳瞪大眼睛。
孟成标:“那我不能告訴你。受害人抹脖子以後,心髒還被戳了一刀,對吧?”
孟成标說的名字和死亡方式,曾經在報紙上是刊登過的,爲了讓王琳老實交代,他特意說的詳細了一些,瞬間擊潰了王琳的防線。
王琳洩氣了,轉瞬又氣憤起來,隻覺得胸前厚厚的腺體都在發疼,鼓氣道:“是範雨欣說的嗎?這小賤人!她還是從我這裏聽說的。但她不知道這件事的内幕,這件事我更清楚……”
“那你繼續說。”孟成标自然不會阻止她,他有的是時間,而嫌疑人的陳述則來之不易。
王琳将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再問:“這樣,我算是立功吧?”
“我剛才講了,這個案子已經有人說過了,所以要你早點交代,早點立功嘛。不過沒關系,這個就算是如實供述的一部分,你再說别的案子,再立功就是了。”孟成标也不能說是騙人,他就是沒有如實供述,而這一點,是審訊中允許的。
王琳心裏大罵,知道孟成标忽悠了自己,但她不敢罵出聲來,隻能想了再想,道:“那我知道一起案子,範雨欣這個小賤人,偷過東西。”
把小姐妹供出來,确實會讓兩人的友情變質。但是,想想小姐妹可能已經把自己供出來了,而且,她還可能搶着供出了馬哥以立功,王琳心裏就非常不爽。
孟成标鼓勵道:“說說看。”
“我說了,是不是算立功?”
“算。但隻能算是一般立功。對你來說,是不夠用的。”
“什麽意思?”
“法律就是這樣規定的。”孟成标像是個好人似的,循循善誘,道:“你看,你屬于是夥同多人共同作案,是有緻使多人死亡的情況的。但從你這邊考慮呢,如果後續法庭不把你定位主謀,也不定爲組織者,然後,你再有重大立功表現,你還是有機會活命的。但光是一般立功,它是不能降檔,隻能減刑的,對你來說,就有點不夠了。”
王琳的眼淚唰的一下就流出來了。
這是她從小就掌握的高級技巧,俗話說,女人都是水做的,隻要善于哭泣,總是能夠獲得多一份的憐憫之心……
孟成标沒有心。
他就用40多歲油膩ED老男人的眼神,盯着王琳,就像在看一條剛上鈎的大闆鲫——非常不錯的收獲,值得發一條朋友圈,進而證明今天浪費的時間是有收獲的,但也僅此而已。
“我……我不想死。”王琳以前都沒有認真的考慮過這個問題。大部分的犯人其實都是這樣,他們要是能想到自己被抓,被抓會很慘,甚至會死,他們也不會輕易去犯罪。
正因爲想不到,想到了也沒有感覺,犯人們才會視法律爲無物,視刑法爲緻富經。
但是,看守所的環境和生活,隻需要一兩天的時間,就會讓人接觸到冷冰冰的現實。什麽不接地氣,什麽生活不習慣,在看守所和監獄裏面,瞬間教人學會珍惜,包括生命。
孟成标适時的将語氣轉得冷冰冰:“不想死,就要想辦法立功,而且是重大立功。”
這次抓回來的一票人屬于是結夥作案,平時各自做各自的事情,需要人幫忙的時候就找人合夥,所以,互相之間很可能都掌握着一些别人的把柄。
就眼前的這名犯人所表現的情緒,孟成标是一顆眼淚都不相信的。
王琳問:“怎麽就算是重大立功?”
孟成标道:“這個在法律上是有明确規定的,需要你檢舉的其他犯罪行爲或提供的線索,是依法可能被判處無期徒刑、死刑的,就屬于是重大立功。所以你看,盜竊是不能被判處無期徒刑和死刑的,你這個就夠不上重大立功。”
當然,後續不論是否交代了重大立功的案件之後,前面提到的小案子,還是要拿出來細說的。
審訊是有記錄的,這些嫌疑人提到的内容,後續就不能推說不知道,否則就是非“如實供述”,而沒有如實供述的前提,立功的或者重大立功也要大打折扣。
王琳聽明白了,咬着牙,道:“等于說,要用别人的命來換呗?”
孟成标像是看誘餌魚似的,看着王琳。
“我……那我确實知道一個這樣的案子。”王琳小聲起來:“是不是我說了,就可以減刑減檔?”
“如果确實能認定爲重大立功的話。”
“我……我知道老劉他們搞過迷惪奸輪惪奸。這個判的重了的話,是不是能無期?”王琳咬牙切齒。
“去年平安夜撿屍是嗎?”孟成标一邊示意旁邊的警員做筆錄,一邊道:“這個案子也有人報過了。”
“她……他娘的範雨欣!”王琳終于是罵了出來。
孟成标擺擺手,道:“不要罵人,再說,你不要以爲隻有範雨欣在交代,大家都想重大立功,你們一次被抓了這麽多人,而且越抓越多,想立功的人多,功勞都不夠分的,你再不快點,我都想去别的審訊室審訊了。你影響我KPI你明白嗎?”
王琳愣住了,并且真的有點不好意思。
她是那種會爲了銷售的業績,而慷慨購物的人,下意識的就不想讓孟成标失望。
王琳冥思苦想:“那還有一個,我認識一個青石市的,他以前搞KTV的時候,有找未成年的陪酒,還把不願意的小妹灌醉了給客人送過去,這種也算是強的,對吧?”
“算。青石市的李建江,對吧?”孟成标主管審訊的,各方的審訊結果都要彙總過來的,哪些線索需要核實,需要其他人馬的配合,也是從他這裏出去的。
與孟成标平淡的态度相反,王琳開始顯得驚惶起來,這些不要臉的畜生,一個個的将身邊的人供出來,就爲了能立功減刑,這樣下去,自己豈不是要失去立功的機會了?
“我想想,再讓我想想。”王琳将手铐帶動的嘩啦啦的響。
“不着急。”孟成标穩坐釣魚台。對于王琳這個程度的罪犯,想要活下來是非常難的,有時候一個重大立功都不一定夠用。
不過,是否認定重大立功,那是檢方和法庭的事,孟成标隻管審訊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