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婚介所的紅娘們很喜歡講的故事,如果同時要求男士的身高、體重、職業、學曆、收入、房車、戶口、父母職業等等,哪怕任何一個條件都是很普通的,這個綜合起來的八邊形戰士,也将是鳳毛麟角般的存在。
類似的,當江遠将嫌疑人寫成“AnBnCnDnEnFnG”的時候,這個範圍其實已經相當狹窄了。
尼查更是興奮的喉嚨都粗了。
“把門關上。”尼查低聲道。
鍾仁龍愣了一下,總感覺這命令哪裏有點熟悉。
手底下人原本已是将會議室門給關好的,聽到尼查的命令,轉身扣了兩下反鎖。
尼查聽到聲音,才松了一口氣,再命令道:“也不用出去了,就在這裏篩人。所有人把手機上交,别做奇怪的動作,否則别怪我不客氣。”
他眼神銳利的看着自己的手下,同時也看向中方成員。
衆人都沒反對,就此将手機交了出來。
接着,尼查再讓人将名單打印出來,一群人就等着幾個人在那裏篩名單。
條件就擺在這裏了,也用不着太多人幹活,尼查幹脆讓人多打印了幾份人員資料,交給江遠等人看看,讓他們不至于過于無聊。
而這幾份人員資料,卻是詳細的可怕。
黃強民拿到手裏,都不用翻譯,隻看看裏面加粗體的名字和後面長長的段落,就不禁問道:“怎麽會這麽多,本地警方的做事風格……呃,這個案子研究的這麽透徹了嗎?”
鍾仁龍道:“倫恩議員溺亡案涉及到的名單,早在兩年前就被人給整理出來了,裏面的内容很多,有些非常詳實,個人經曆可以詳細到每一個前女友是不是女的,這種程度。”
“這麽詳細?被人整理出來的,不是警方整理出來的?”
褚冠梁長期呆在大馬,很熟悉的道:“媒體看熱鬧不嫌事大,很明顯是參考了肯尼迪被刺案,紛紛開發各方面的素材,一度把所有人都給調查了一遍,後來被警告多次才停了下來。”
“就這樣,都沒找到兇手嗎?”
“媒體關注的點,跟我們完全不一樣。而且,他們爲了形成勁爆的故事,有時候會有意扭曲事件,中間也不講邏輯,用他們的資料,就是不斷的增加嫌疑人,最後好像每個人都有嫌疑似的……”
鍾仁龍說着搖頭。
舊時代的偵探小說或電視劇,總是喜歡營造一種懸疑重重的模式,恨不得任何一個出場一段話的角色都被讀者當成是嫌疑犯來猜測。
然而,現實中的警察是有資源限制的,哪怕是國内的重案,都不可能無限制的調查每一個人。另一方面,凡是調查也必有痕迹,在美式的司法體系裏,每一個被調查過的嫌疑人,都是被告律師的回旋镖,全員疑犯?這樣的案子99%的概率流産。
國内的環境沒有這麽苛刻,警方在調查期間,若有餘力,是可以不斷的擴展調查範圍的,但是,調查一個嫌疑犯可不是一兩句話的事情,完整的調查,即使認爲嫌疑人不是兇手,也是要形成證據鏈,要有證人有證言有證物,有時間先後的關系,并形成文書才行。全員疑犯的話,這個工作量能讓一個刑警大隊的民警懷疑人生。
所以,媒體介入司法案件,向來都是看熱鬧爲主,而且有着将熱鬧玩大的沖動。畢竟,有文化的媒體人也不過就是學了傳播學罷了,想要在服務業上跟法學競争,還差着檔次。
“确定一人。”一名警察來到尼查耳邊,輕聲說了一句。
尼查眼神一閃:“名單看完了嗎?還剩多少?”
“看完了,總共就隻有一人。”來報告的警察深吸了一口氣,五百人裏面就隻有一人符合條件下,概率學讀不明白的人,還會意味着一件小概率事件——确實是,因爲大概率應該是一個符合條件的都沒有。
尼查也不由深吸了一口氣,他瞬間就理解了下屬的壓力。
左右看看,尼查也不再掩飾,隻低聲問:“是誰?”
“巴達威。”彙報的警察說的并不輕松。
尼查亦是精神一緊:“倫恩議員的女婿?”
話出口,尼查的精神又是一松。還好,隻是倫恩議員的女婿!
“巴達威是一名職業高爾夫球運動員。與倫恩的女兒結婚後,就一門心思的打高爾夫球,經常一年要打100多場,花費極多,但可能是天賦等方面的原因,巴達威的成績并不好。在這方面,倫恩對女婿應該是很不滿意的,聽說兩人還吵過兩架……”說到後面,這名警員用的信息就來自于媒體文章了。
“先不要找巴達威。嗯……嫌疑人是巴達威的話,這個事情就好處理多了。”尼查也說不清是輕松還是遺憾,緊接着一甩頭,就布置道:“首先要取證,把視頻資料都翻出來,把有巴達威的部分都找出來标記,把他的時間線畫出來,特别看一下巴達威離開時的狀态,有沒有換衣服……”
尼查的命令,也都是爲了建立證據鏈。用名法醫李昌钰的形容,就是就是物證、嫌疑人、被害人以及犯罪現場的關系。這四項裏,隻要能夠建立其中兩者間的關系,案件就可能告破,如果能夠建立三者或以上的關系,基本就是鐵案了。
舉例說明,嫌疑人與被害人的關系是兩者間的關系,單單知道這一點,就可以偵破一些案子,如果不夠的話,假若能夠證明嫌疑人與被害人同處于犯罪現場,那案件告破的概率也就非常大了。換一種組合,如果能夠建立物證、被害人和犯罪現場間的關系,同樣有極大的可能證明嫌疑人的犯罪事實。
當然,偵辦案件是司法體系裏,要求最低的環節。國内到了送檢階段,基本是要求四者皆有,并有更多的證據佐證,比如證人證言,嫌疑人口供,時間軸線,等等,也就是形成完整的證據鏈了,法庭環節以及死亡複核更是如此。
尼查面對“倫恩議員溺亡案”這樣的案件,也不敢等閑視之,肯定是要盡可能的尋求證據,但他也不敢耽擱太久,首先就确定一些證據,再施行了抓捕之後,後續慢慢調查。
尼查這麽想着,再給兩名下屬做了叮囑,自去角落裏打電話了。
江遠等人坐在會議桌的另一端,幾個人面面相觑。
還是褚冠梁不适應的摸摸腦袋:“咱們的活……這就算是結束了?”
“保證江隊不受傷,這個活就算完美了。”牧志洋敞開着衣服,毫不介意的露出了裏面的防彈衣,他這幾天都是這麽穿的,時不時的還加上陶瓷闆,挨過槍的人,才知道怎麽樣對自己是最好的。
褚冠梁失笑搖頭:“我還以爲像是我當刑警那會兒,要調查,要取證,要鐵腳闆跑幾十個地方,中間說不定還要調整調查方向什麽的……”
“現在也是這樣。”黃強民對褚冠梁點點頭,道:“我們正常的刑警,還是這麽做事的。”
“那……”褚冠梁指指前方。
“尼查他們不是也積案兩年了,是他們喜歡積案嗎?”黃強民嗤笑了一聲,接着語氣一緩,道:“就跟DNA證據一樣,一根毛能解決的問題,并不代表問題隻是一根毛。”
“哲理!”褚冠梁開始有點摸到黃強民的屁股了,開始熟練的摸拍起來。
日後大家都是江遠身邊的人,讨好一下黃強民,他警務聯絡官也不吃虧。
王傳星、崔小虎等年輕警員更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情緒。
他們跟黃強民、褚冠梁等人不同,後者都是老幫菜了,多多少少都有些脫離一線警務工作了,崔小虎和王傳星等人勝在年輕,就還想多學點東西。
可江遠這樣子破案,崔小虎和王傳星等人,真的不知道該學什麽了。
“巴達威回房間的時候,是脫去了上衣的。”一名警員從資料庫的視頻中,找到了事發半小時後的巴達威。
幾人都湧了過來看。
屏幕裏,隻見巴達威赤着上身,露出精壯的肌肉。他手裏捏着一件團成球的衣服,下半身的褲子和鞋上還有水漬。
“去抓他。”尼查不願意在等待了,這樣的證據距離證明巴達威是殺人兇手還遠着呢,但就調查取證的要求來說,尼查感覺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