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中心。
江遠坐着警車,一路雷光挂閃的趕了回來,到地方就開始給死者做解剖。
他也是确實比較着急,一方面,屍體肯定是越新鮮,得到的信息越多的,另一方面,案件再次進入到了瓶頸,且略顯詭異,江遠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快”。
這是他之前就用過的招數了,許多案子,你打的快了,它就是簡單直接的刑事案件,拖來拖去的,說不定就變成政治案件了。
京畿地區具體是什麽情況,甯台縣來的江遠也搞不明白,甚至不是很想搞明白。反正,做快一點,總歸是要更安全一些的。
當然,除此以外,江遠還帶了四名積案專班的同事們,牧志洋還領到了一隻九二。
兇手連步槍都掏出來了,警察連支手槍都不配,那就太離譜了。
事實上,長槍兵此時也已經部署到位了,隻是不可能跟着江遠四處亂竄就是了。
“死亡時間大約一周左右。六天的可能性比較大。”江遠在現場就有做過死亡時間的估算,這會兒重新明确了一次。
詹龛自然在跟前小心伺候着,又對着電腦上的資料,道:“受害者家屬報案是7天前,那就是失蹤當日就遇害了?”
“青少年犯事不過夜。”說話的是柳景輝,他跟着陶鹿等人沒意義,幹脆跟着江遠來了解剖中心。
正廣局這次是全局出動,幾千人幾乎都在忙這一系列的案子,信息是非常多的,但柳景輝最信任的還是江遠。
有些時候,信息也不是越多越好,尤其是涉及到7.62毫米的子彈了,柳景輝分析證據的時候,都要考慮信任值了。
江遠沒再說話,繼續細細的做着解剖。
時隔這麽久,屍體的臭味早都起來了,昆蟲也生了數代了,有殼有蛆有卵,好似一個快樂的大家族。
江遠剖屍體的過程中,不斷掉落出來的蛆蟲和卵殼之類的,就由詹龛一一抓進瓶子裏,當場毒死,再存放起來。
柳景輝再等一會,見江遠這邊沒什麽新消息,就将手套脫了,重新洗了手,自顧自的思考起來。他想事情的時候,經常喜歡用手撐個下巴什麽的,要是滑到屍油就影響情緒了。
“左肺有一個3厘米乘2厘米的貫通創。”
“3、4肋間有4乘2的創傷。”
“子彈的角度很小,受害者正面中彈,當時說不定與兇手是面對面的,雖然距離可能比較遠。”
江遠時不時的說一個結果出來,旁邊另有年輕法醫來做記錄。
這次的案子規模大,也擠占了其他案件的空間,解剖中心的工作量都降了下來。
柳景輝隻是聽着,時不時的在自己的筆記本上記錄一二。
等江遠将屍體的内髒都處理好了,蟲子也都抓全活了,柳景輝“啪”的一合本子,道:“這樣看的話,受害人和兇手大概率是認識的啊。”
“恩。”江遠應了一聲,且道:“劉大有詢問死者家屬做的名單,我看也是順着熟人作案的角度去做的。”
熟人作案還是陌生人作案,兩者的區别還是非常大的。甚至可以說調查的内容截然不同。
這是調查方向的問題,也是專案組時不時組織一個案情分析會的主要原因。
案情分析會上吵來吵去,吵的也就是調查方向,因爲決定了方向,勁就要向一個方向用過去,案情分析會的時候不吭聲,結束了會議自己搞私人調查,這種警察被發現了肯定是要被嚴肅處理的。
那不僅僅是違反上級命令的問題,還會明顯的幹擾到指揮員的判斷,對其他人的工作内容也是一種襲擾。
越大的專案組,初期能夠調查的方向就越大,甚至可以做到事無巨細。但調查總歸是要深入的,深入了以後,調查的範圍自然會有所變化。
哪怕是劉晟這邊主持的名單調查,也是循着能夠接觸到槍械的人的名單來做的。
柳景輝一直有跟進各方的進度,想到此處搖搖頭,道:“他那個熟人不行。”
“怎麽講?”江遠看向柳景輝。
“劉大列的表,等于是死者葉順的家庭的熟人,不是葉順的熟人。當然,這個區别不是太大,更大的區别是涉槍這一塊,假設武器是五六式半自動步槍,我對槍也不是很懂,但這槍跟普通的能接觸到槍械的人有什麽關系?就好像在軍隊裏服役的親戚,誰還能帶支槍到這裏來?”
江遠聽的點頭。
柳景輝道:“這種制式武器,有它的單位肯定是管理的很嚴格的,具體的我不懂,但我看有的單位自查也沒結果,就我約略的了解的情況來說,帶槍出來的節點太多了,但凡是個腦子正常的,都不會用這麽難得帶出來的武器,用來槍殺一個普通的青少年。”
江遠繼續點頭:“如果确實是熟人的話,不如一錘子打後腦上。而且,也應該埋屍,而不應該棄屍在樹林裏。”
“對吧,雖然咱們之所以能發現,是有一些機緣巧合的,但就這個位置,遲早還是會被發現的,也不是太偏僻的位置,而且以森林裏的情況來說,那裏算是視野開闊了,經過的護林員什麽的,一眼就能看到。”柳景輝一股腦說了許多。
江遠聽的點頭,柳景輝的推理向來說服力很強,這大概也是他多年工作中總結出來的經驗。他本身是沒有強制性的權力的,哪怕是以省廳高級警長的身份到地方督辦案件,他也不能直接指揮當地的警察,也要說服警方的負責人才好做事。
這麽多年下來,柳景輝的推理就比較接地氣了,說的都是普通人和有智領導都能聽得懂的推理,并不搞什麽懸疑玄妙的事情以彰顯自己。
反正偵破工作完成以後,他就回省廳了,一輩子都不見得再回某個縣城一趟,所有的目标都是以偵破案件爲主的。
江遠将剛剛解剖過的屍體的情況,跟此前大家的分析做對比,問:“那你是有想法?”
“我覺得我們的調查方向有問題。查槍,這個我剛才說了,不是不能查,但槍械的管理太嚴格了,這麽容易殺死的青少年。沒必要。”柳景輝掰着手指,接着說:“查熟人,或者是熟人涉槍,都沒問題,關系網嘛,但青少年有什麽利益糾葛,還不如查查有沒有早戀。”
“崔大有查這方面。”詹龛現在也不單純的做法醫了,跟着江遠也有了解案件的進展,跟着道:“據說是有早戀的,還因此跟學校的其他男生發生了沖突。”
“那個我看了,兩個中學男生暗戀同一個女生而已,屁的早戀。”柳景輝撇撇嘴。
“但是有矛盾沖突。”詹龛小聲道。
“查呗。這也用不了幾個人。”柳景輝無所謂的道:“關鍵還是方向問題,這種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都不對。”
“所以——”江遠幫柳景輝續了一句。
“應該順着時間線來。既然現在确定死亡時間是受害人失蹤當天,那隻要查清楚這一天,受害人的行蹤,事情不就清楚了。”柳景輝拍拍自己的筆記本,道:“之前的視線,主要還是放在意外上,沖着槍去了,沒有考慮受害者的問題。現在既然确定了死亡時間……”
“查死者的時間線!”江遠贊成柳景輝,并總結了一句。
柳景輝的這個推理還是非常靠譜的,江遠擦擦手,就給陶鹿打電話。
雖然沒有柳景輝的推理的說服力,但江遠多日來積累的信任力,已經足夠陶鹿無腦做出決定了。
專案組内稍作調整,幾組民警立即被派遣了出去。
不長時間,各路消息就傳了回來。
“葉順當日是跟兩名同學一起出去的。”
“三人都背了包,穿戴了一些戶外裝備。”
“聊天記錄顯示,三人的目标是去探險。中學生的真特種兵式的旅行,大概這個意思。”
江遠直接去了指揮中心,陶鹿和他差不多時間抵達,一起聽着各方的彙報。
消息頻傳間,一則消息令人精神一震。
“李廣志,這個學生用手機搜索了問題,如何組裝一支五六半!”
報告的民警報告的時候,聲音都忍不住高了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