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樹林。
以城市公園的标準去看的話,這種由兩層樓高的樹木組成的林子,算是高深密林,可容殺人放火強行發生男性與其他性别間關系了,但在京畿北部深郊,這種林子就叫小樹林。
當然,這種林子裏也可以有死人就是了。
李江站在幾米外,自己把自己擋在警戒線外,一邊拍照,一邊道:“咱們好不容易發現一具屍體,就這麽遠遠地看着,都不上去勘查一下,合适嗎?”
同組的王潮也拍照,并淡定的道:“也不算好不容易吧。自從專案組成立以來,咱們跟着崔大,發現了好幾具屍體了。”
“總數上是比較多了,但咱們得從刑警支隊的層面看,咱們刑警支隊發現的屍體總數也還不算多……”
“咱們一個專案組覆蓋一個刑警支隊是吧?”
“不扯這個了,我的意思是……”李江伸伸脖子:“按規定,咱們得做個基礎檢查吧。”
“按規定,咱們别破壞現場才是要緊的。江遠就在跟前,馬上就來了,不比咱幾個檢查的強。就咱們這個技術水平,純屬大猩猩看r=a(1-sinθ),還以爲是個大屁股呢。”蕭思站的遠遠的,懶洋洋的擺爛樣,一邊喝水一邊道:“你們也喝口水吧,都用尿液污染過現場了,回頭還得補一份尿出來。别到時候讓人看不起了。”
“你話多,你多喝點。”王潮又遞給他一瓶。
李江後退兩步,道:“崔大說了,江遠也不是萬能的。”
幾人互相看看,接着都笑了出來。
江遠很快抵達。
蕭思等人原本就是後來的,屬于是補充兵填線的類型,填的就是二線,距離指揮中心也不遠。
江遠過來的時候,三人直接站在離小路不遠的小坡上,一個個束手而立,如同一家子狐獴。
江遠小跑兩步,爬坡上去,打了個招呼,問:“現場是怎麽發現的?”
“我們從這邊上來,路邊撒尿,李江不敢跟我們比大小,要往裏走走,偷摸的尿,就看到屍體了。”蕭思主打一個童言無忌,随口就是一串話。
李江在旁邊聽的臉都綠了,壓低聲音道:“局長在後面的。”
“局長認識你個鳥啊。”蕭思聲音也挺低的,屬于是放飛了,但還在偷食的鳥。
楚局聽到了,隻裝作聽不到的樣子,否則要怎麽樣?他連崔啓山也隻記住了打電話時的倒黴樣子。
江遠順着蕭思說的位置,扒在側面看了看,地面上還有蹭出來的新鮮足迹。
不過,樹林裏的足迹和土地上的足迹又不同。這裏的足迹大部分是落在樹木樹枝樹葉上的,往往隻有很小的擦傷的樣子,就像是商K裏的工作人員,露肉是一定要露的,但露的不多,露的分散,露的不集中,露的不重點,露出的部分就不容易比中。
當然,到了江遠這個級别的足迹鑒定,那就像是本地的土方老闆投身了金融圈一樣,看一眼樹枝被蹭破的皮,再看看幾個人在路邊留下的足迹,連三人走路的前後順序都看得出來。
“進入以後,走多遠看到了死者?”江遠詢問的同時,牧志洋在後面做記錄。
江遠是很少做詢問筆錄,那主要是他遇到現案的機會少,但實際上,對于現場了解的越多,筆錄就越好做。
李江道:“我看到的,往裏繞了兩棵樹吧,就三四米遠。”
“這幾米遠……得跳進來了?”江遠的話裏帶些微的懷疑。
李江沒反駁,就事論事的道:“我們張崗村呆回來的,野地裏拉屎拉的多了,往裏走點沒壞處。”
他做刑警的年資比江遠還久,也知道江遠懷疑的點是什麽,并不覺得受冒犯。同樣是讓他做訊問筆錄,他也得問這樣的問題,因爲明顯有悖常理的,尤其是京城裏天天在馬桶裏拉屎的哥們,哪裏知道路邊好爬的地方,不能貼邊拉屎的道理,沒經驗不是?
而李江的解釋,就是更新了一下自己的常識庫。
江遠不由點頭。怨不得崔啓山的手下發現屍體呢,别看就這麽幾米遠的距離,這野外的次生林全是灌木藤蔓的,非得有往裏走的必要才會劈開走,或者跳進去。
同樣的,受害人應該也是一樣的狀态。
江遠點點頭,一邊看一邊往裏走,心道,如果也是爲了拉屎的話,這年輕人就走的有些太遠了。
“你們有觸碰死者嗎?”江遠接着問。
“沒有。”蕭思幹脆的道:“走到兩米左右,确定死亡以後,又靠近看了看,就退到後面了。我們身上戴着執法記錄儀的。”
畢竟是京城的刑警,躺平的精神如光柱一般燦爛,不錯事的慣性也如泥石流一般滾然。
“沒聞到味道嗎?”江遠再問這句話的時候看向李江,這是他問“走多遠看到”的時候,就藏的一個小陷阱。刑警做的久了,懷疑一切的思維也有點融入江遠大腦了。
李江笑笑,道:“開始以爲是樹林裏的臭味,沒多想,以爲是腐葉什麽的。誰知道樹林裏能有個屍體的。”
江遠點點頭,再道:“我看看屍體先。”
他說着上前,盡可能的靠近屍體來觀察。
死者坐靠在一顆松樹前。
從屍體的體型來看,死者偏于瘦弱,臉也還勉強看得出來,确實有一些青少年的特征。
衣服是成套的耐克運動服,綠色和紫色混搭,胸前抱着一個背包,旁邊有跌落的水壺。
屍體雖然是坐姿狀态,但就江遠的判斷,死者的身高應該高于一米七五了。
至于死亡原因……
頭頸部并沒有明顯的外傷,江遠于是戴起手套,輕輕的撥動了一下屍體。
一抹紅色,出現在了死者胸前。
江遠皺了一下眉,他剛剛還在猜想,死者是否有中毒的可能,沒想到,明顯的外傷就出現了。
如果是中毒,死者是有意外死亡的可能的,但如果是明顯的外傷的話——就他們目前所在的林子,恐怕沒什麽大型動物,能輕易的殺死一名一米七五身高的青少年。即使這種離譜的倒黴事發生了,勝利者又爲何不進食自己的獵物?
總不能是拼了老命隻爲了娛樂吧。這種事,藍星上隻有人類才會做。
“過來拍照。再舉兩個燈過來。”江遠連續下令。
他們現在深入樹林十幾米遠,這在平地上不算什麽,樹林裏其實已經密密麻麻的無處落腳了,視野并不太好。
等兩隻勘查燈亮起來以後,江遠已經做完外面的檢查,在牧志洋的配合下,将屍體輕輕的翻動了一半。
“這是槍傷啊。”江遠看着死者後背的貫穿傷出口,甚至還有白色骨茬子冒出來,典型的星芒狀的射出口,周圍附着着一些染血的白黃色脂肪組織,還有疑似内髒的碎片。
江遠等拍照後,再小心的将死者胸前的背包取下來。
這下更明顯了,卵形的射入口,就在胸前正中,衣物和皮膚都有破損後的變化……
蕭思等人直接看呆了。
蕭思不由道:“這是讓人給怼了一獵槍?别是被人當獵物給打了?”
“這個傷口的形态特征……是膛線步槍的。”江遠LV4的法醫病理學是齊全的。所以,雖然他之前都沒怎麽見過槍傷,但依舊能夠非常精準的做出判斷。
而這一次,後面的陶鹿等人都站不住了。
“膛線步槍的意思,是軍用步槍的那種?”陶鹿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江遠道:“有些獵槍也有膛線的,但不管是哪種,都肯定禁止個人持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