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劉晟一起過來,送嫌疑人足迹照片的,是正廣局刑科中心的陳國甯。
兩人先将照片放到江遠的辦公桌上,劉晟再道:“用足迹篩出來的嫌疑人,剩下的總共有7個人,我讓老陳把範圍又放寬了一點,一共12個,你看看能不能再篩細一些。”
說完,劉晟又道:“老陳,陳國甯是我們正廣局的老痕檢了,也擅長足迹鑒定分析的,他師父是刑科中心的元老了,以前還跟步法追蹤大師馬玉林的徒弟進修過,回來以後,一個月的時間,抓了幾卡車的犯罪分子,引爲傳奇呢。”
“厲害。陳處您好……”江遠到京城來,多少是帶一些情商工作的。
陳國甯看着都是四五十歲的人了,笑笑道:“厲害的是我師父,真要說傳奇,還得是馬玉林老前輩,我這輩子最遺憾的就是沒見過老先生,馬老的幾個徒弟,我都跟着師父請教過,不過,我這個人,用師父的話說,就是資質魯鈍,不是太開竅,學了個半桶水,還要向江隊請教。”
他幾句話,就将辦公室裏的一點點尴尬,用老前輩的故事給化進去了。當然,還是能聽出來一點點的不服氣,畢竟,江遠是要在他篩選過的名單和照片裏,再篩選一次,要是氣性一點的話,甚至可以說江遠是騎着他脖子來做事了。
但是,“雨中腐屍案”這個“标的”太大了,現在還是案中案一樣的幕後黑手,陳國甯也确實是無能爲力了,在這種情況下,他也隻能任由江遠發揮。
而且,因爲江遠此前表現出來的能力,陳國甯甚至還要想着化解一下氣氛。
江遠其實很熟悉這種氣氛了。
做積案本來就有這種問題,積案的專案組,就是在現案工作組的基礎上,查遺補漏的來破案的。現案的專案組即使一點問題都沒有,積案組的工作,也能對比出現案組的不完美。
江遠很習慣的笑一笑,隻能說,黃強民收的費用裏面,有一半是承壓的。
“步法追蹤的技術,最好還是有多組足迹來做。”江遠算是簡單的解釋了一下。
國内的足迹鑒定技術,可以說皆是師承馬玉林,一名12歲開始放羊扛活的牧民,全憑自己的觀察、比較和琢磨,開創了一門刑偵藝術。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跟着馬玉林學出來的弟子們,又在全國開設了大量的進修班,培養了中國第一批的足迹鑒定的刑警。
要說自學成才,僅僅身負系統的江遠,在深度上面,跟馬玉林同志還是有差距的。
江遠猜想,像是這種遠遠超出了常人,且是遠遠超出了同時代全世界刑科人的技術,怕是得有LV8的水平了。
可以想見,在八十年代以前,主要是六七十年代,全國到處都是土路、泥路的情況下,馬玉林的步法追蹤,幾乎可以在各類案件中應用起來。
相比之下,現在的足迹鑒定的理論基礎打的更結實了,應用的範圍也更廣泛了,可要說好用,可能還真的不及當年。
“江隊準備從哪開始?”陳國甯沒有跟江遠讨論技術細節,他私下裏已經看過江遠的多個足迹鑒定的案例了,對江遠能做到什麽程度……他其實也不是很确定。
許多案件在陳國甯看來,已經不能繼續用足迹鑒定來推進的時候,江遠依舊能做出匪夷所思的判斷,偏偏事後總能證明江遠的判斷是正确的。
今天的案子其實也有這個味,正如江遠所言,如果有多組足迹的話,陳國甯也可以判斷的更細緻一些,但就隻有單獨的一個足迹,那就沒有步幅步态了,判斷起來的難度大增。
反正,陳國甯已經做到自己的極限了,連環兇殺積案,不用提醒,他也是十二分的力氣都用起來了。再要細化什麽的,他也實在是力有不逮。
“先看看。”江遠笑笑,就先看着照片比對起來。
一張一兩分鍾的時間,十幾張照片看過,江遠道:“照片的原片有吧,放到電腦上看看。”
“我讓傳到後台。”正坐的發悶的劉晟立即起身打電話。
江遠則是打開挂牆的一台55寸顯示器,等後台的照片傳上來,再開原圖細細閱讀。
挑着看了兩三張,江遠就停了下來,道:“可以着重調查一下這位。”
“楊萬駿?”劉晟先是看了照片的編号,再對應了嫌疑人,道:“這是受害人劉治武的表弟,他母親的弟弟的兒子,算是近親了……唔,身高體重都符合,我們着重調查一下。”
劉晟基本是一頭霧水的。這個案子進入到目前的階段,所有的信息都是新的,劉晟此前也都沒有接觸過。
而像是這種近親間的犯罪,犯罪動機往往更加重要,也更加難以取得。
劉晟先是打了電話,讓手下人調查起來,回過頭來,再道:“江隊,這個足迹是認定同一了嗎?一個人的?還是僅僅是嫌疑。”
江遠想了一下,道:“八成是一個人的,現場的足迹條件就是這樣了。主要能看到的就是足迹的反應壓力,還有壓力面的寬窄,傾斜度,從這幾個方向來判斷的話,與這個楊萬駿的比較相符。”
劉晟忙解釋道:“我是覺得劉治武是做裝修公司的項目經理的,得罪過的人應該不少的,而他工作方面的關系人,我們還沒有完全整理出來。”
劉晟現在就是一副表單不夠長,做刑警的就不夠放心的樣子。
陳國甯正盯着屏幕,順着江遠剛才說的方向在研究,耳中聽到劉晟的話,不由道:“不是說有做拜祭嗎?客戶會拜祭他嗎?”
劉晟一愣,接着笑道:“也有可能是心裏不安。得,我們先查這個楊萬駿。”
劉晟說着就出門,安排布置了起來。
理論上,這種沒有犯罪記錄的犯罪嫌疑人,直接上門詢問,就可能得到大量的信息,很多人連刑警的當面詢問都擔不住,換成是普通的小案子,一般也都是這樣處理的。提前預先收集證據什麽的,是屬于大案族的。
換言之,就是今天這樣的案子,哪怕刑警有把握用氣勢就詐出口供來,有可能的話,還是要先收集證據。
這就好像在牌桌上,再強的心理戰高手,也不如運氣來臨的新手。
江遠跟陳甯國一起,将鑒定報告給寫了,簽字蓋章後,再去往樓下。
這時候,辦公室也漸漸熱鬧了起來。
“柳處。”江遠下樓就見柳景輝和李浩辰蹲在角落裏,一起看着一個屏幕。
“哦,江遠來了。”柳景輝表情恹恹的。
“案子有進展?”江遠有點熟悉柳景輝的這個表情。
柳景輝點點頭:“劉治武死亡以後,楊萬駿就變成了劉治武母親的第一遺産繼承人了。”
“咦,謀财?”
“300萬的房産吧,撐死400萬,所以還不能很确定。”柳景輝撇撇嘴:“劉治武的母親也就這麽一套房産了,剩下的現金資産什麽的,二十萬最多了。”
“400萬的房子也不錯了,多少人一輩子都賺不來這麽多。”李浩辰的表情嚴肅,緩緩道:“楊萬駿工作不穩定,基本沒有什麽工作能堅持半年時間,一年連10萬塊都賺不到。他父親在老家的住宅值不了100萬。他姑姑的這套房子,是他在京城擁有住房的唯一途徑。”
“他懂技術?”江遠問出關鍵問題。
要拍下何維作案的過程,哪怕是抛屍的過程,都是需要一定的設備和技術的。後續,兩人通過國外軟件聯系的方式,也是普通人不容易操作的。
“目前還不确定。但楊萬駿算是攝影愛好者,而且給好幾個電商小公司打過工。”劉晟這時候走過來,表情振奮。從他的角度來看,隻要案子能破,偵破的方式優美不優美,典雅不典雅,根本不在考慮範圍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