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中午,劉晟就将嫌疑人給拘傳了回來。
按照規定,24小時内就要确定犯罪證據,認爲需要羁押的,就要辦理刑事拘留,然後才可以送往看守所。
刑事拘留可以拘3天,認爲案情複雜的,可以延長到7天,多次作案和結夥作案以及流竄作案的,可以延長至30天。
而以上這些,全部都不算是法律層面上的逮捕!
逮捕是需要查清主要的犯罪事實,收集了主要的犯罪證據以後,制作出《提請批準逮捕書》,送到檢察院以後,等檢察院在7天内批準了,才制作《逮捕證》執行逮捕。
所以,如果有哪位朋友被正式逮捕了,通常來說,就不用心懷僥幸了,隻要見到逮捕證,緩刑都不用想,鐵定是實刑。因爲逮捕以後判緩的話,檢察院都要被追責,沒有詳實的證據,是拿不到逮捕證的。
嫌疑人嶽漢偉進到審訊室裏的時間,正廣局的局長也來到了刑警支隊,由陶鹿親自給他播放江遠等人找出來的監控錄像。
42寸的電視機裏,視頻的角落,有兩個人進行了激烈的推搡,幾秒鍾後,一人被推出了監控範圍,推人者緊接着沖了出去。
局長看得極認真,多次讓人倒回和暫停,以看清裏面的人臉和身形,然後與抓捕回來的嫌疑人嶽漢偉對比。
良久,局長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道:“看着像是同一個人。”
“江遠做的圖像增強看的很清楚。”政委在旁道。
局長擺擺手,道:“咱們是第一次,嗯,第二次合作吧,還是要以自己爲主,該核查的,一定要核查到,否則,日後出了什麽問題,擔責的還是咱們自己。”
政委和陶鹿互相看看,都沒敢啰嗦。
局長這是心存懷疑的。确實,案子破的太快了,不得不讓人懷疑,裏面是不是有作假的成分。這種事情不提比例多少,總歸是有發生過的,比如公開媒體報道過的張氏叔侄案,當時的預審大隊的大隊長聶海芬在極度缺乏證據的情況下,通過多種手段定罪,這還是在号稱文明程度極高的杭市。
更惡劣的還有西北某地的緝毒大隊長,往出租車司機的後備箱裏塞了1公斤的毒品,然後将之抓捕歸案……
該說不說的,以上兩位還都是當地的名偵探,聶海芬甚至上過央視,拿了三八紅旗手的稱号,甚至她在節目中用以佐證的案件正是張氏叔侄案。
不過,做刑警的有懷疑太正常不過了,就陶鹿自己,也是檢驗再三的,他隻是沒吭聲罷了。
圖偵大隊的技術員很快被喊了過來,再次研判江遠做的圖像增強,以及監控視頻的原版。
他其實也已經研判過了,服務對象就是坐在對面的支隊長陶鹿。但陶鹿沒說話,他也就當不知道,又有模有樣的研判了一遍,繼而道:“局長,視頻是原版未删改過的,圖像增強的也沒有問題,技術非常好,從技術層面上看,是符合要求的。”
“能不能用在法庭上?”局長的這個要求就比僅僅提供線索的要求高了。
技術員研判了兩次,肯定的道:“應該可以的。”
“嗯。”局長點點頭,再拿起洗出來的一張照片看了會兒,道:“之前都沒有注意到這個監控錄像?”
“這個錄像是超出了我們預估的死亡時間的。”陶鹿小心翼翼的道:“是江遠重新确定了死亡時間,再重新閱讀了當日的視頻錄像,才找到了這裏。”
局長暗自歎了口氣,他也可惜花出去的成本,奈何己方就是沒能捅破這層窗戶紙。
轉過頭來,局長問:“這麽說來,這個嶽漢偉是有重大嫌疑的,他和受害人是什麽關系?”
“目前來看,兩人是上下樓的鄰居,受害人住一樓,嶽漢偉住16樓。”陶鹿回答。
“這算什麽上下樓。”局長皺眉,問:“兩人間有經濟往來嗎。”
“目前沒有查到。”
“社交關系呢?”
陶鹿搖頭:“目前來看并沒有,倆人沒有電話記錄,也沒有微信聯系……”
政委在旁道:“嫌疑人的配偶檢查了,暫時沒有發現。”
局長“唔”的一聲。單單就雙方的鄰居關系,在現代生活中根本不算數,多少人住十年二十年,都不知道隔壁鄰居是什麽人。相比之下,倆人中如果有一個做了隔壁老王的話,那案子就算是破了一半了。
不過,局長自己也知道這不容易,此案還在現案階段的時候,就有類似的調查,雖然不像是這次倆倆配對那麽準确,但受害人的手機早都被翻了個底掉,包括受害人删除的信息,近期的也都從服務器裏恢複了過來。
從這個假設出發,其實就是假定兇手是激情殺人,而在激情前後,正常人若是出于求偶的目的而戰鬥,大部分都會有真情流露的語言交流——都激情到要殺人的程度了,還一言不發的怨種畢竟隻聽過,沒見過。
可惜,兇手和受害人似乎都不太配合。
局長突然擡頭,看看陶鹿欲言又止,于是又看看政委餘旭。
政委餘旭準确的接通腦電波,道:“兇手和受害人都是直男。”
幾個人都歎了口氣。
“行了,那就等你們的審訊結果吧。”局長也不想等了,隻道:“結果出來了以後,第一時間通知我。另外,這個案子一定要嚴格要求,标準高一點也沒關系,别到了檢察院丢人。”
最後一句屬于沒用的話,主要内容還是在前半句。
陶鹿立即應了,送走了局長,就去監控室裏盯着去了。
審訊持續了很長時間。
其内容并不多,但因爲案情重大,審訊人員卻是反反複複的詢問,多方比較,還派人又去了嫌疑人家中提取物證……
差不多到了傍晚,審訊不能繼續了,審訊人員才意猶未盡的停了下來。
陶鹿先是看了一遍嫌疑人簽過字的筆錄,再神情不屬的上樓去找江遠。
臨時辦公室。
江遠等人正圍着一盆牛肉,興高采烈的啃着骨頭。
精選的未冷凍過的新鮮牛肋排,早晨宰好了,就坐班機飛過來,由黃強民順過來的廚師,用白水煮了,蘸鹽都很好吃。當然,廚師爲了彰顯個人能力,還是殷勤的做了蘑菇汁,紅酒醬,蛋黃醬,黑胡椒汁等等,大家愛蘸什麽蘸什麽,突出一個集中和民主。
江遠雙手抓着一根牛肋骨,用牙齒輕輕一撕,就扯下了一大塊肉,唔昂唔昂的吃着,形象原始,态度真誠,胃口極好。
陶鹿看着先是一陣羨慕,接着又是一陣無語。
好好的辦公室,他兩次上來,看到的都是食堂景象。
但如果說,陶鹿上次還會說兩句,這一次,他就完全沒有要啰嗦的意思了,反而笑呵呵的打着招呼,道:“來的早不如來的巧,我可沒吃晚飯。”
“一起一起。”江遠招呼他坐過來。
陶鹿笑麽麽的坐到江遠旁邊,就真的戴了個手套,抓了塊牛肉,吃了起來。
“哇,真好吃!”陶鹿半真半假的贊了一聲。
“抹點鹽更好吃,就照着國家鹽攝入量的标準的兩倍吃,香的不行。”江遠将嘴裏的牛肉咽進去,又配了點生洋蔥,等辣味也湧上來,才是一咧嘴,再問陶鹿:“陶支,審訊有結果了?”
“嗯,嫌疑人交代了。”陶鹿吃了口肉,也學着江遠吃了口生洋蔥,辣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趕忙又吃兩口肉。
“動機是什麽?”江遠并不奇怪嫌疑人會交代。視頻錄像放在那裏,嫌疑人很難解釋的清楚的。
至于說不解釋?假設普通人都能做到這一點,那就是審訊人員的不專業了。
陶鹿放下了吃了一半的肉,再将嘴裏的東西咽下去,道:“扔垃圾。”
“什麽?”
陶鹿攤手,道:“受害人是單身漢,住一樓,經常喜歡将垃圾放在門口,湊夠一兩天的量,再一起扔掉。嫌疑人雖然住16樓,但每天出了電梯,就能看到受害人家門口的垃圾,又能聞到臭味,雙方數月前偶然碰面,因此發生了口角,雖然很快結束了,但過程令兩人都不愉快。”
陶鹿等衆人消化了一下,再道:“2月9日,兩人在小區内碰面,吵了幾句以後,迅速變成了推搡,接着兩人接連摔倒在地,嶽漢偉自稱爲了讓受害人冷靜下來,所以采用了鎖喉的手段,結果等松手以後,受害人已經死了。”
臨時辦公室裏的咀嚼聲都停了下來。
牧志洋小聲道:“我也是單身漢,喜歡把垃圾放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