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
萬家燈火。
點點星光在上,星星之火在下,遍布工廠的新建區仿佛醞釀着極大的力量,在大地上做着俯卧撐。
錢同毅叼了根煙,劉晟叼了根煙,江遠也叼了根煙……
石灰刨開了以後,多日積攢的臭味一招迸發出來,就算是法醫也會覺得臭,無非就是忍耐能力強一些罷了。剛才将屍體給運出去了,幾個人這才出來透透氣。
活還沒幹完呢,那麽多的石灰,理論上還都是證據,磚頭也要拿回去,檢測是一部分,也要取幾塊做證據。
另外,房間裏還砌了幾堵牆,錢同毅的意思,是撬開了看一看。
江遠暫時是不準備進去了,抽了一根過嘴煙,江遠掏出了手機,一邊發信息,一邊道:“我準備預定一個粵式早茶,這家還有潮汕的砂鍋粥,裏面放各種料的那種,蠻新鮮,蠻好喝的。”
錢同毅眉頭緊皺:“你說的潮汕的砂鍋粥,是不是裏面放很多内髒的哪種?”
正在抽煙的幾個男人都出現了幹嘔的迹象。
江遠歎口氣,道:“也有放海鮮的,也有别的類型的,萬物皆可砂鍋粥吧,我不是很懂,但大概是這樣子的……”
“不是内髒就可以。豬腦也不行,豬腦也受不了了。”劉晟擺擺手,他是純北方人,本來就吃的簡樸一點。
江遠應了,問:“點多少人的?”
“就全隊吧,經費控制一下好吧,人均30塊。”錢同毅道。
30塊大概就是一份超點加一壺茶的價格,若是一個老頭子自個兒吃個早茶的話,倒也沒問題,一群餓狼似的家夥過去肯定是不夠的。
江遠擺擺手:“今天情況特殊,兄弟們都辛苦了,我請客。”
“這個……不太好吧。”錢同毅确實挺不好意思的,忙道:“經費開高一點好了,還是算公賬,我回頭拿您的名義報銷。”
“嗯,那我先點菜了,回頭讓黃局找餘支報銷也行。”江遠說着,發信息給老闆:“超點每樣50份。”
今次當然是沒有50人的,但廣式的點心,每樣就兩三個,四五個的都算是非常多了,翻倍或者翻三倍的量,照樣吃不飽的。
搞定了三個小時後的早餐,江遠長籲一口氣,再拿出中華發了一輪,才跟其他人一起,滿身煙味的回到了商格庸的新房。
臭,是依舊的臭。
好在現場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江遠回身看犯罪現場,很快陷入了思考中。
犯罪現場勘查的等級高了,能夠獲得的信息也多了,像是這樣的毛坯房子裏,也能看到許多東西。
但另一方面,來裝修的人多了,留下的腳印等等也多,最麻煩的是,這種房間裏,裝修人員總是會站在,蹲在,趴在,騎在各種奇怪的角落和位置上,讓做犯罪現場分析的人,分析起來都是滿頭的灰。
有點自找麻煩,又有點有趣。
一切完成,警察們陸陸續續的離開的時候,已經是早晨六點鍾了。
有年紀大的警察,此時已經忍不住要回家去了,哪怕是有免費的茶點,熬了一晚的中老年人也無福消受了。倒是年輕警員都積極踴躍,一副我要吃窮警局的架勢。
錢同毅還真的害怕被吃窮,俗話說的好,半大小子,吃窮老子,說的不就是這麽一群崽。
他特意站到江遠跟前,小聲道:“咱們點菜别點太貴的哈。”
“已經點好了。”江遠解釋道:“咱們這麽多人,如果不提前預定的話,來了都沒有菜了。”
“也是哦……”
好在茶樓就在刑警支隊跟前,也不浪費時間,到了地方,老闆更顯熱情好客的一面,令大家的用餐相當愉快。
隻有錢同毅,滿腦子想的是怎麽給餘支交代的問題。
飯後,江遠先回家睡了一覺,到了下午,再回到警局,跟着長陽市局的法醫們,一起處理屍體。
對警方來說,目前的辦案重點,已經轉移到了對砌牆工人的追查上了。
現如今,警方甚至都不知道此人的真實姓名,在這個各種大數據的時代,也是比較少見的。當然,也不算奇怪,三和大神們原本就是各類案件的重度參與者。
用生石灰處理過的屍體,又是另一種重口味體驗。
衆所周知,法醫工作中很重要的一項工作,就是将屍體的内髒做取樣切片。要是沒有了内髒,或者放置的太久了,已經腐敗的内髒,那是沒辦法,可要是有辦法……
被生石灰處理過的内髒,江遠都不知道是否能取樣成功,但也還是取了。隻是花費了極多的時間和精力。
柔嫩的内髒,被兇手殘暴的揪出來,再灑上生石灰揉搓……
如果是正常的内髒,經過這麽一番處理,怕是一個能用的都沒有了,但用來取樣的話,哪怕被生石灰揉搓過了,其實也還有能用的組織。
江遠用了許多溶劑來清洗生石灰,主要是各種油,直到将内髒洗的差不多幹淨了,才用水來洗淨,然後繼續蠟化攤片。
内髒的蠟化本來就比較困難,攤片的時候,一個不小心就會破碎。被生石灰欺辱過的内髒,更是軟到糟,也就是江遠LV4的法醫病理學和LV4的法醫物證學一起,才做的漂漂亮亮的。
别的不說,有這項技術的法醫,回頭開個中央廚房,專做大刀腰片之類的功夫菜,絕對是跨界碾壓的水平。
特别是LV4的法醫物證學,處理内髒的時候,幫助更大。江遠估計,得有一個半步LV3的法醫物證學,才能将這種級别的内髒處理清楚。要規模化的應用起來,怕得真正的LV3法醫物證學才行。
幾名配合的法醫都有種學到了的感覺。
日常的解剖屍體,尤其是解剖的這個過程其實不難,主要就是惡心和臭的問題,難得是基于此點,做進一步的判斷。切片算是技術要求比較高,也比較耗費時間和精力的項目了。很多法醫都将大量的時間花費在了顯微鏡下,也是源于此。
而對江遠來說,解剖屍體本身更是沒難度的事了。
這時候的屍體,皮肉都隻剩下了一部分,但又不是純粹的骨頭,麻煩的地方主要是外面這些類似幹屍式的皮肉。法醫們對這種形态的屍體了解不多,也沒有多少相關的數據支撐,光看它們,是很難做出有效的判斷的。
“還是煮了吧。”江遠說着準備将屍體檢查檢查,然後就丢鍋裏去。
長陽市局的條件好,有日式浴缸一樣的煮鍋。也就是一種高度比長和寬都要大的浴缸。
這種浴缸或者鍋,能夠更好的聚熱,溫度上升的快,維持溫度的熱量也低,屬于是綠色環保型産品了。
幾名法醫忙着開機加水——原理其實跟普通的熱水壺差不多,底部自帶加熱的功能,就是加水比較耗費時間。
正忙碌着,江遠放下了屍體的盆骨,道:“商格庸多少歲來着?”
一名沒戴手套的法醫立即點着PAD道:“40歲左右吧,我查一下……38歲好像是。”
“年紀有點對不上啊。”江遠端詳着好似被硝過的盆骨,直接取開了上面的一部分殘肉,才看着道:“最多33歲,應該就是32歲,33歲的樣子。差5年了。”
“改了年齡?5歲也不算誇張。”有的法醫是見多識廣的。
江遠“嗯”的一聲,再看看身體扭曲的屍體,道:“DNA已經送檢了是吧,催一下結果。咱們把屍體擺一下,量一下身高和腳的長度……”
在場幾個人的表情都變的嚴肅許多,幾個人迅速上前,盡可能的将屍體擺正。
“身高差不多。腳應該是要差一點的。”
江遠有了懷疑,看的更是仔細,很快在将腿部的皮肉用刀剝離後,找到了端倪:“商格庸是玩滑雪的,腓骨有過骨裂,這個屍體上,都沒有類似的痕迹。”
江遠再沒有遲疑,脫掉手套,就打電話給錢同毅:“死者不是商格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