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繼東則是一臉振奮的看着江遠,那表情就像是在說:看我猜的對吧!我猜中了吧!
出于鼓勵教學的目的,江遠問:“你覺得可以怎麽找埋屍地點?”
“我看您之前搞那個理塘鄉的案子,不是就有通過植被來找到埋的屍體?”龐繼東問道。
江遠竟是有點被問住了,搖搖頭,道:“那個難度可小多了,是小範圍内的判定。而且是正好看到了,不是專門去找的。”
“但應該也是可以做判斷的吧。”龐繼東學了這麽多天,真的不是白學的。而且,他學習的主要方向,就是如何利用法醫植物學家,而不是真的自己去做。
那以龐繼東學來的東西,他雖然也知道挺難的,但就他目前的理解來說,貌似江遠就是可以做的。
江遠再看看地圖,咳咳兩聲,有一點猶豫。
這活跟排查有的比了,所不同的是,排查是一群人小心謹慎的搜索,生怕因爲漏掉一個點而前功盡棄。而利用法醫植物學找屍體,就隻能他一個人小心謹慎的搜索了,枯燥不說,工作效率也不會非常高。
最重要的是,這種做法的難度很高,先例很少,最終要是不能盡全功,江遠自己就很難接受。
“江遠你試試看。”柳景輝見狀,說了一句,又道:“你要是不做的話,就隻能找徐處了。”
“哎哎哎哎······怎麽說着說着就說歪了······”黃強民本來在旁邊沒吭聲,這會兒坐不住了,忙道:“這可是咱們甯台縣自己的錢,别給糟蹋了。
按照柳景輝畫出來的幾條線,搞搞搜索排查,跟當年在魯陽市搞100多公裏的國道排查差不多的意思,難度可能還要大一點。好處是在縣裏面,補給方便些,麻煩肯定會更多。
但不管簡單幾成,就隻要魯陽市一成的開銷,甯台縣也是做不起的。
哪怕江遠賣了這麽多次,可他換回來的都是物資,甯台縣局的現金依舊是緊巴巴的。真要是到了必須花錢的時候,那是沒辦法的但就現在來說,顯然還沒那麽緊迫······
黃強民一手拉着江遠,一手拉着柳景輝,道:“咱們好好商量一下,不要動不動的就浪費錢。咱們甯台是窮縣來着,攢一點家底不容易,江遠,你就用那個植物學,能不能行?”
“這就算是飛無人機,一片片的看過去,也太費時間了,我一個人的話···
...”江遠說到這裏,看向龐繼東,問:“你有試着找過植物學家吧?”
“有。”龐繼東連忙點頭并主動道:“要請過來試試嗎?”
“能請過來最好。”江遠趕緊道。要有人幫手,那情況就不一樣了。
“能行。我打電話。請幾個?”龐繼東掏手機。
“幾個······那肯定是多多益善了。可以請到很多?”
“我現在找到的有四五個人吧,都是植物所的研究員,或者學校的教授,有團隊的那種,看能來幾個吧。”
江遠訝然:“我看國外搞的警察,請專家什麽的還挺難的,開銷也不少。”
龐繼東一邊發微信和短信,一邊笑道:“國外警察怎麽好跟咱們國内比的,咱們是人民警察。而且,别看大家把專家罵的有多狠,這些有實力的植物學家,還是很有理想的,我給他們說可以學以緻用,人連錢都不在乎,往返機票都是自己買的。”
這部分還真的是江遠沒有接觸過的,隻能乖巧的點頭。
專案組就此忙碌了起來。
按照柳景輝畫出來的線,警隊放飛了多架無人機,進行低空拍攝。這部分的技術已經是很成熟了,普通人家庭經常能夠遇到的拆遷辦,就會放飛無人機,将地面上的情況全部拍攝下來,以免拆遷公告發出以後,有人胡搭亂建,甚至栽樹墾荒。
與此同時,黃強民将整支警犬中隊都給調了過來,試圖用于現場。
龐繼東邀請的專家最早于中午抵達,稱得上是争分奪秒了。
到下午時間,幾名植物學家陸續抵達甯台縣局的會議室——走馬道派出所的會議室實在是太簡陋了,黃強民覺得不能讓局外人誤會人民警察的辦公條件。
江遠很早就坐在了會議室裏,一邊看着屏幕,一邊做着筆記,有植物學家進來了就招呼一聲,并沒有過多的社交。
柳景輝畫出來的路線總計有5條,要看的面積非常大,每個人都會有滿負荷的工作量的。
最後抵達甯台縣局的植物學家是蘇蕾,一名穿着職業套裝和絲襪的女研究員,身材高挑,腿長且細。
會議室裏的人數因此多增加了好幾位,前面來的植物學家也客客氣氣的介紹情況,道:“現在是初篩階段,每個人認領一片區域或者線路,然後在電腦上判讀,有結果了就報告,但是建議記錄在本子上,一會集中提交。屍體是不會跑的。”
“好。”蘇蕾應了下來再問:“你們找的怎麽樣了?”
“有找到一座孤墳,三四年前埋的。時間對不上,應該是本地人偷偷埋進來的。已經派片警去找人了。”江遠回答了一句。
蘇蕾給逗笑了:“跟着警察做事這麽有意思的?”
“我就是警察。”江遠指了一下自己的肩章,并自我介紹道:“我是甯台縣局的法醫。”
“我知道,龐警官說你懂法醫植物學的。其實我挺懷疑的,真的有人懂法醫植物學嗎?”蘇蕾是真正的業内人,提出的問題其實也非常的業内化,且道:“我覺得法醫植物學有點僞命題了,植物學涉及到的信息太多了,兼職法醫和植物學家,難度會不會有點太高了。”
事實上,确實會。
江遠要是沒有系統幫忙的話,肯定不會想不開的去挑戰法醫植物學。
這種技術是真正需要系統性教育才能掌握的知識,屬于畢業以前掌握了,就掌握了,畢業以前掌握不了的,畢業以後也是沒希望的技術。
江遠也不能解釋自己的情況,隻能攤手道:“法醫植物學确實比較難,我們現在也傾向于尋找成熟的植物學家。我比較特殊。”
“确實特殊。”蘇蕾一邊說一邊走近江遠。
她還沒開啓工作狀态,就走過去看江遠的工作屏幕,順便瞅了一眼江遠的筆記本。
一眼看過去,就見江遠記了一大堆雜草的名字,什麽馬唐、牛筋草、馬齒苋、澤漆······
蘇蕾秒懂,道:“土壤擾動?”“對。”江遠點點頭。
土壤的擾動,會将各種環境中的影響,傳遞給土壤中的植物種子,并誘發起生長。這東西的原理,還跟“種子銀行”有關。種子銀行指的是土壤包含了附近所有植物的種子,但在條件不适合的情況下,種子們就像是在銀行中一樣,僅僅隻是存着不動,以備不時之需。
而當土壤發生擾動了以後,受到擾動的土壤裏的種子,就會認爲時機到了,繼而争先恐後的生長起來。
這也是埋屍地的植被變化的原理。
最初,埋屍地是會變荒蕪的,其後,才會有大量的植物争先恐後的長出來。
因爲種子銀行中存的最多的是雜草,生長要求較低的也是雜草,所以,埋屍地在荒蕪之後,出現的第二指征就是雜草。
但最終,一切都會歸于競争,競争力更強的植物終究會覆蓋掉埋屍地。
必須說明的一點是埋屍地附近的植物,并不會生長的非常茂盛。
這其中的變化規律,每個地方每個時間都不一樣,需要植物學家觀察和積累信息。
這也是江遠正在做的事情。
蘇蕾隻看江遠的筆記本,就理解了他的工作模式,緊接着,她的表情就嚴肅起來。
“我選這一條。C線。”蘇蕾回到自己的位置,選定了線路,開始埋頭工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