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晉市局的會議室裏,依舊亮着燈。
咚咚。
龐繼東敲了敲門,直接入内,就見易士煌帶着自己的徒弟,正在桌前翻卷宗。
“還不回去啊。”龐繼東笑問一句。
易士煌擡頭看了一眼,臉上的褶皺晃動着:“回去太晚了,吵醒了老婆又要挨罵,不如睡辦公室了。你不是也沒得回去?”
“我是準備回去了。我老婆疼人的。”龐繼東炫了一下,問:“你這是忙什麽呢?828出問題了?”
“沒。”
“那着急什麽。你們偵查階段省的時間大發了,辦案有的是時間。”
“哎,我是看看……這案子怎麽破的。”易士煌将面前的資料一推,道:“不能以後都讓這些搞技術的說了算吧。”
他這麽一說,龐繼東的表情也變的凝重起來,過會兒道:“再怎麽說,指紋不還是我們取回來的?”
“現在取指紋,都是有專業的現場勘查了。”易士煌瞥龐繼東一眼,道:“抓人倒是我們去抓。”
“恩……”龐繼東揉揉臉:“太晚了,都糊塗掉了,腦子不夠用了。”
易士煌歎口氣:“腦子不夠用是大問題啊,現在不是鐵腳闆的年代了。”
“現在的年輕人和我們不一樣了,都懂點技術的,大學畢業生也越來越多了。”龐繼東嘴上說着,身體自然而然的坐到桌前,然後看看資料,問:“沒有搞技術的,這個案子,你準備怎麽搞?”
“我今天晚上不就是在想這個事。首先肯定是找目擊證人,不一定有看到的,或許有聽到的。”易士煌沒有正面回答,默默的翻着資料,過了一會,道:“那個指紋的話,我們其實也找過李桐看的,當時都是比不中的。”
“當時嫌疑人在庫裏嗎?”
“老毒蟲了,還是刑滿釋放的,怎麽會不在。”
“李桐應該挺強的……”龐繼東說着,突然噗嗤一聲,笑的像是個老年小可愛似的:“你說李桐聽說這個故事,會不會懷疑自己?他今晚說不定也沒睡覺,就整晚看這個指紋了。”
“他不會。”易士煌道。
龐繼東意外道:“你這麽肯定?”
“我打電話問過了。”易士煌表情純真的像是隻沙皮狗。
龐繼東呆了呆:“你傷口上撒鹽,是再不準備再用人家了嗎?”
“我反正快退休了。不過,李桐情緒還行,至少比咱強。”
“怎麽說?”
“他說江遠用的是圖像增強什麽玩意的,是圖偵的東西,而且還高端的很,他做不出來,跟咱沒關系。”
“新玩意還挺多的。”龐繼東倒是挺能接受的,轉頭再看易士煌還要翻卷宗的樣子,也隻是笑笑。
其實技術一直在革新的,不用等江遠過來,就最近這些年,光是用手機破的案子都不知道有多少。
以前借用技偵的手段還有多重的麻煩,一般的小案子都用不到。現在建起來的網安大隊,扒扒微信記錄,許多案子就迎刃而解了。
至于微量物證這樣的技術,對案件的覆蓋面也非常廣,效果極好,隻是警方在這方面,向來是不願意宣傳的。
“行了,也别多想了,其實别說咱們破案的人了,現在還願意做案的人都少了,職業罪犯全都去搞電信詐騙了,沒點技術,連人都找不到。”龐繼東放下卷宗,回家找老婆去了。
易士煌不爲所動,繼續低頭研究卷宗。
他并不準備破所有的案子,破剩下的一半或者三分之一也行。
……
江遠在微量物證實驗室裏呆了三天。
花粉也不是那麽好擺布的,而且數量太大,一粒粒的夾出來,着實累的人腰酸脖子疼。
江遠突然就理解法醫植物學的普及問題了,難以普及的根子就在這裏,沒有幾個高水平的植物學家,願意給做刑偵的幹這個活。而水平不高的又沒用。
也不用道德綁架,刑偵固然重要,古生物學同樣重要,探索人類的起源更有意義。
要說的話,探尋一座古墓或古建築群,至少還能寫幾篇論文出來,要是剛畢業的年輕人到了高校,五年非升即走,掃掃古墓啥的,起碼能保住自己的工作。想給警方破個案件,可能除了謝謝,什麽都不會留下。
——除非案子超級重要。
第四天,江遠才喊上龐繼東和他的四大隊,出發前往第一起案件的發生區域。
這是一片很安靜的居住區,植被茂盛,小區林立,道路普遍都不寬,适合行人,走車也是比較少。
快到地方了,龐繼東給介紹道:“這邊算是我們洛晉的富人區了,别墅多,洋房多,高層幾乎沒有。有幾個高級酒店,然後就是學校和小商圈,大商場和寫字樓這些東西都沒有,算是比較純粹的居住地,挺受我們洛晉人歡迎的,房價也比周邊都要高。”
這是不會寫在卷宗裏的東西,江遠體會着要點,問:“所以案子一出來,就很受關注?”
龐繼東道:“算是吧,但這邊總體來說,中産階級住得起,富人也願意住,理應是治安非常好的區域了。其實我們有個猜想,因爲區域周邊當時都是有監控的,進出的車輛總歸是有暴露的風險的,我們猜測,兇手應該也是居住在這片的。”
江遠不置可否,這種也算是推理吧,就是不怎麽嚴謹,跟柳景輝的推理比起來,沒什麽競争力,更像是一種猜想。
龐繼東接着道:“問題是這邊的居住人口很多,十幾萬,二十萬人總是有的,面積其實也大。很多小區附近都很偏僻,因爲隻有自己小區的人往來,也很少過路車。熱鬧點的地方就是學校附近,還有一點小商超跟前。”
“所以犯罪現場可能是任何一處?”江遠理解他說的意思了。
龐繼東點點頭:“沒有這個案子之前,有的學校是有校車的,有的學校就是學生自己步行回家,或者騎自行車回家。中學生自己步行回家的很正常,案犯如果在路上劫持了人,稍微開一段路,可能就到一處偏僻的地方了。施暴後,再開一段路,開回自己家都有可能。”
這同樣是猜想,江遠聽着沒吭聲。
同坐的牧志洋這時候道:“一般的強悳奸犯,都是弄完了就跑的。這個人爲什麽要冒着風險弄兩次?”
這是看到此案的人,都會問到的問題。二次強悳奸的案子是極少的,許多人聽都沒聽過。
龐繼東道:“可能是因爲刺激。再可能,心理上有點問題?”龐繼東頓了頓,道:“我們之前跟着搞了一段時間的犯罪心理,就是FBI的的側寫,是省廳的專家幫忙做的,但也沒抓到人。他的定義,就是案犯有陽痿,可能需要特殊場景下才能硬起來,第一次,是緩解壓力,也是爲了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