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33,A34和B13。”
“把棍棒都單獨放一邊,編号别亂,我看一遍。”
“A11和B208,各自做一個微量物證的檢驗。”
江遠遊刃有餘的檢查着各組照片,鋪滿了長條會議桌的證物,又被不斷的拍照,編号和記錄。
大部分情況下,江遠都不需要拆開證物的包裝,或者是提前封閉好了證物再看,這樣,在工具痕迹認定同一之後,還可以再用微量物證的方式做驗證。
微量物證的成本不低,就算是自家的實驗室,做一次也得幾百塊錢,做的數量稍微多一些,輕輕松松能做出一輛奧迪的錢。這還是沒算上實驗室建設和維護的成本。
若要核算後者的成本,可以司法鑒定所爲标準,他們對外做一次微量物證的價格在1000元出頭的樣子,跟親子鑒定的價格類似——供有需要的人士參考。
不需要太多的說明也可以理解,像是甯台縣刑警大隊這種二手長城炮當寶的地方,不是大案命案的,都舍不得用微量物證的。
長陽市刑警支隊其實也差不多,盜竊案的案值從3000元起步,到十幾萬就算是多的了,要用微量物證來破案的話,性價比是完全談不上的,純粹就是出于社會價值和打擊犯罪了。
今次也是如此,江遠找到的好幾個案子,都是案值不高的小案子,有撬車偷東西的,有開庫房盜竊的,也有路過的貨車丢物的,還有偷大車油的……
總結下來,建元制藥的這支停車場保安,早就不滿足于停車場的收入,開始主動追求“收入多元性”了。
“這麽多的小案子,可能還有的人都是沒報案的,應該能把這裏一半的人給抓起來了。”唐佳在旁邊幫江遠做着整理,慢慢的被挑動了起來,很快就興奮了。
“小案子做起來,步驟可是一樣的。”被邀請提前介入的檢察官是名員額檢察官,也是帶着一個小組過來的。
所謂員額檢察官,就是具有完全的辦案權限的檢察官。或者說,隻有員額檢察官才能牽頭辦案,其他檢察官隻能作爲輔助辦案人員出現,非檢察官則被稱爲司法行政人員。
因爲員額檢察官是按比例的,且常有不足額的情況。所以自制度伊始,員額檢察官就變成了稀缺品。餘溫書這次能喊一名員額檢察官過來,就是對案件的極大支持了。
這次的涉案人員,要是懂得裏面的道理,最該做的事就是乖巧的認罪。
江遠現在案子做的多了,也懂得裏面的道道了,爲表尊重,就對旁邊的員額檢察官認真的道:“劉檢,這幾個證據是直接匹配到案件了,後面會有比較大的案子的。恩,比如A80,83,B263和B288……這應該是個重傷害的案子。”
小痕檢連忙去拿了東西過來,鋪平一看,竟然是個斧擊面的打擊痕迹,而自己右手拿的照片,正是一個斧子。
“一個東西?”劉檢有點高興了。
“可以認定同一的,一個東西,但其他證據還要再固定下。”江遠道。
“不錯不錯,這個案子就值得跑一趟了。”劉檢連連點頭。
大部分情況下,三名刑警做一個小案子,照樣得做好幾天的時間。因爲再小的案子,流程其實都是差不多的,要形成完整的證據鏈這件事,就得耗費大量的時間。
員額檢察官們也是一樣,小案子做起來,步驟一點都不少,成就感還低。不過,員額檢察官的權力更大,做小案子的時候,他們就經常會給認罪認罰的案犯以緩刑,或降低處罰以減少工作量。
說到底,檢察官和警察一樣,都喜歡狠狠的打擊罪犯,而不是給罪犯刮痧。
劉檢将舊案卷宗調了出來,看了一會,對江遠道:“之前的法醫認定的是重傷二級,受害人的傷殘等級不夠,這樣算下來,案犯應該會判三到五年,稍微差點意思……”
江遠默不作聲的遞給他另幾張照片。
劉檢像是考試中得到了小抄似的,不由驚喜的道:“還有?同一個人,還是另一個?”
“同一個案犯,這次用的是鐵棍。有棱。應該是輕傷一級的水平。另外,強悳奸。”江遠指了指鐵棍表面,且道:“他一棍子把人給打翻,然後就進行了強悳奸,這個人,是這群人裏最兇殘的。”
劉檢聽的眉頭直豎,不由道:“沒想到這裏面還有這麽個大案子。”
江遠“恩”的一聲,道:“他喜歡在國道跟前晃悠,所以不僅在長陽市的轄區内,附近幾個縣都有他的足迹,我讓人在找了。”
“連環強悳奸?”劉檢有些難以置信。雖然做的惡性案件不少,但要是真的這麽惡性的話,還是太出乎人的意料了。
江遠不是很确定的道:“就他做的案件的熟練度來說,應該不是第一次了,不過,之前準備的案件覆蓋面不夠,我準備往前翻一翻,看看之前的積案有沒有類似的。”
“好好好。”劉檢連連點頭,再低頭看了片刻卷宗,道:“你再找兩個重傷害,或者一個強悳奸案,我有把握把他釘成無期。”
“我給你找三個,争取死刑。”江遠随口回答,他命案積案做的多了,追求的目标自然更遠大。
劉檢聽的就是一愣,再看江遠很自然的表情動作,不禁慨然道:“果然隻有起錯的名,沒有叫錯的外号。”
“什麽?”江遠沒聽清。
“沒事兒,您先忙。”劉檢也是40多歲的人,可跟江遠相處了一會兒,還是不由的感受到了一陣陣暖洋洋的陰風。
整整一天的時間,江遠就追着一名保安的痕迹,不斷的追查下去。
罪犯不是一天練成的,像是這種能夠熟練的完成搶劫、強悳奸并傷害他人的家夥,參與過的打架鬥毆肯定不在少數,緻人輕傷之類的事兒,一個不小心就會發生。
隻不過,有些人總是通過一些手段逃避了懲罰罷了。
這一次,江遠卻是逮着他的尾巴,一路摸了上去。
現代社會,想要練出一身精湛的犯罪技巧是很難的。大部分的罪犯,都隻能通過單一的升級路線來提升。換言之,他們的犯罪往往都是有模式的。
有比較厲害的罪犯,可能會有兩三種的犯罪模式,但不管是一種還是兩三種,對于刑偵人員來說,都隻能說是還好。
就像是大部分罪犯一樣,這名停車場保安能逃脫懲罰,主要還是靠運氣。
現在,他的運氣就算是用完了。
打擊痕、劃擦痕,刺切痕,割削痕……
喜歡使用武器的,在作案期間可能會獲得優勢,但在破案階段,也會給出明顯的信号。
依然是種類問題,僅僅是刀的種類就有那麽多,而擅長和喜歡使用武器的,其實常用的也就是那麽幾種。
此前做積案的時候,江遠做的都是命案積案,還都顧不上普通的重案,這會兒順着工具痕迹爬上去,就是輕傷重傷一把抓了。
晚間。
申耀國又送來了大衆喜愛的川菜,有辣的那種。
“先吃飯吧。太簡陋了,其實到食堂去吃飯,也花不了多少時間……”餘溫書也沒回去。今天的場面不僅大,而且有趣,加上有特意請來的檢察官在,他也就當時作陪了。
劉檢察官無所謂的擺擺手,道:“已經很好了,我們有時候熬夜都是吃泡面的。今天還是我的家鄉菜。”
“劉檢不嫌棄就好。”餘溫書又跟旁邊的幾個年輕人說話,盡可能的照顧到所有人。
工作的時候要嚴肅,吃飯的時候就得溫和一點了。
江遠順手将剛剛整理好的卷宗推給了劉檢,然後開始安心的吃飯。
劉檢自然而然的拿着看了起來。他跟其他警察也不熟悉,江遠積案專班的警員差不多都是年輕人,以往做大案子的都少,也就輪不到跟他打交道。
大家一邊吃飯一邊休息,倒也輕松。
倒是申耀國,社牛屬性十足,跟每個人都能聊兩句,轉悠了一圈,再回來,看劉檢額頭上已經是有汗了,申耀國一笑,道:“劉檢,太辣的話,可以配豆花吃。”
劉檢:“辣是不辣,我是川西人。”
申耀國笑了:“您汗都流下來了。”
劉檢一抹腦門,果然有許多汗,不禁搖搖頭,道:“我不是因爲吃辣,我是看卷宗看的。”
“怎麽?”
“現在看的話,已經可以要求死刑了。”劉檢說的沒頭沒尾的,但大家都聽明白了。
衆人不由看向江遠。
江遠舀了一碗豆花,淡定的道:“不是我找的案子夠多,是他做的案子夠多。你們看過卷宗就知道了,死刑應該的。”
大家再看劉檢。
劉檢沉沉的“恩”了一聲。
江遠再道:“這樣的話,應該能從這家夥身上,需求突破吧。”
“那肯定,他做了這麽多案子,不可能都是一個人做的。”劉檢看着卷宗的内容猜測道:“這裏面幾個重案的同夥,要都是同一個人或者兩個人的話,還能再判一個死刑。”
“那就好。”江遠夾了好幾塊水煮肉,一起配米飯,露出滿足的微笑。
在場的其他人吃着同樣辣味的川菜,腦海中不由泛起了腦花:甯台江遠,兇焰滔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