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這樣,是因爲大灣村早年盛産青蛙,田間地頭裏抓來的青蛙,被用各種方式煲獎,最後在村裏某位大娘的手裏升華了。
再後來,不斷遷入的廠房将稻田都占光了,大娘們就抄起鍋鏟,把外來的牛蛙做給外來的做牛做馬的打工人吃。
因爲辣味足,口味重,倒是很受賣力氣的打工仔的歡迎。
不過,如今做跳跳蛙的,已經沒有幾家是大灣村本地人了。
大家基本上都是租大灣村本地人的房子,學着做大灣村的跳跳蛙,然後賣給來大灣村打工的牛馬們。
江遠和牧志洋聯系的某位前屠夫,現在就經營着這麽一家跳跳蛙店。
中午。
江遠入内,直接點了菜,就喊老闆出來,遞煙給他,道:“我是之前給您打電話的,聽說您以前是做屠夫的,後來不做了?”
“哎,後來人家不要我們的貨了,賣貨的渠道斷了,那就不做了。”老闆身材高壯,看着依舊有能力将一個人獨立分屍的樣子,他看看江遠,問:“你們不是說要建冷庫嗎?問這些做什麽的?”
“屠宰場殺的豬不可能全賣完的,尤其是内髒這些,賣不掉的就要進冷庫。不過,鮮品變凍品,是要虧錢的。所以,屠宰場的生意太好了不行,太不好也不行。當然,很多屠宰場的内髒是包給其他人的……”江遠是确實了解過冷庫生意的,這會兒很輕松的說兩句,再将話題收回來。
江遠問:“說不做就不做,對你們生活影響很大吧,對方有這麽橫嗎?”
“人家都是本地人,我們有什麽辦法。”老闆搖搖頭,道:“以前開屠宰場的是外地人,結果也是說不做就不做了,要不然,也沒我們什麽事。”
“這邊也再沒開屠宰場。”
“他們把生意停了,那大頭肯定就被别的地方的屠宰場給搶了,再後面,想開也開不起來了。其實不讓我們做,不就等于是讓外地的屠宰場做。”
“附近也沒屠宰場了。”
“市郊有大屠宰場的。”他說的是長陽市的大屠宰場。
“他們招殘疾人嗎?包括輕微殘疾的那種。”江遠再問。
曾經的屠戶,現在的跳跳蛙老闆緩緩搖頭∶“屠宰場的活還是挺重的,身闆弱的都不一定能堅持住。”
“說的也是。”江遠道∶“不過,現在的企業都有指标的吧,一個都不招,肯定是不行的。”
“那就招老闆的親戚呗,誰家裏還沒個有殘疾證的親戚。”跳跳蛙老闆說的很自然。
“對哦,這種廠子招殘疾人的話,是要殘疾證的。”牧志洋有點欣喜的看向江遠,并眨眨眼,暗示可以通過殘疾證來找人。
江遠不爲所動,并微微搖頭。他總是提到殘疾證,隻是爲了獲得信息方便而已。
….普通人并不懂得傷殘鑒定的标準,隻以爲肢體略有殘疾就可以辦證。
但江遠自己就是法醫,傷殘鑒定的标準一清二楚。
跛足要辦殘疾證,按照最低的四級肢體殘疾的标準,需要左右腿相差5厘米以上。
這是一個很明确也很容易測量的标準,以他從血腳印中得到的信息來說,兇手的跛足程度,怕是拿不到殘疾證的。
江遠又問了幾句,等一支煙抽完,老闆回後廚幹活去了,過了會兒,噴了油,滋滋作響的跳跳蛙就端了出來。
蛙肉鮮嫩,又辣又鹹,對重口味人士來說,可以說是口感和口味的高耦合菜肴了。
同時,墊在蛙肉下面的白菜豆芽等蔬菜,用油炝過之後,也是非常之好吃。
再用湯汁泡米飯的話,這一盆蛙肉能滿足三四個人。
不愧是大灣村的
招牌蛙。
江遠淺嘗辄止,最後看着牧志洋将一盆跳跳蛙和另外兩份配菜,以及一桶米飯吃的幹幹淨淨。
牧志洋稍微有點不好意思,最後解釋道:“我自從受傷以後,就吃的格外多,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沒問題的,想吃多少吃多少。”江遠拍拍牧志洋的肩,說起受傷來,他肯定是要力挺牧志洋的。何況隻是吃點東西。
大肚漢這種事,在當下社會,還算事嗎?
江遠遂客氣的道:“還想吃嗎?再點一個跳跳蛙?”
“别……不用了。”牧志洋道:“咱換一家再點,在一家吃,不好意思。”
江遠于是買單,出門,換了另一家店,給牧志洋重點了三個菜,再繼續跟老闆聊天。
兩個小時後。
繞了一大圈的江遠和牧志洋,才算是将名單上的五個人都問過。
再回到茶館,就見柳景輝等人已回來了大半。
柳景輝正對着自己的筆記本奮筆疾書。
見江遠進來了,柳景輝擡頭,道:“怎麽樣,有啥線索?”
江遠道:“我們跟的幾個屠夫都沒太大的問題,也不是跛足,我看了步态,也不符合,幾個人的老婆也都正常。”
柳景輝點頭。跟蹤線索,大部分都是沒用的。嫌犯畢竟不是草原上的兔子,可以逮到哪隻打哪隻的。
江遠這時候坐到了柳景輝對面,道∶“但跟幾個屠夫聊天,我發現他們都不知道本地的屠宰場爲什麽不做了。”
“你也覺得屠宰場有問題?”柳景輝筆一頓,将筆記本往前翻了兩頁。
江遠∶“也?”
柳景輝“恩”的一聲,道:“這個屠宰場不是正常中止的。一是有些貨款沒交接清楚,另外一個,一些應收款,他都沒收,不給錢的正常,能收的錢都不收,這個就不正常了。”
柳景輝找出幾個筆錄,道:“他這個屠宰場的生意一向很好的樣子,突然結業,以至于都造成市場空白了……不過,他是事發半年多以後才結業的,事後又回來賣了機器,處理了一些賬款,這個也不正常。”
….跑路的,其實通常就回不來了。
許多通緝犯爲什麽自首,很多時候,其實都沒有人追緝他們了,尤其是做一些命案以下的案子的,要是跑去了什麽大城市,或者傳統逃犯最喜歡的海之南省的,當地根本連案子都不知道,就沒有抓的途徑。
但是,因爲想家,因爲惶惶不安等各種原因,許多逃犯最終卻會選擇自首。
就是因爲回來就很容易被抓。
尤其是案件剛剛發生一年半載的時候,正是抓捕的高峰期。
屠宰場的老闆莫名結業,又轉頭回來,這個操作不知道的時候也就罷了,被列出來,就迷之奇怪。
“跟進了?”江遠看柳景輝說的這麽詳細,想他不會放過這條線索的。
“恩,已經派人出差去了,那老闆去點橫撇州了。”
“得格外注意一下他身邊的人,話說,從長陽市打出租到大灣村,感覺就像是有錢人的行爲吧。”
柳景輝歎口氣:“但有錢人不會殺出租車司機啊。”
江遠愣了愣。柳景輝說的這個話,是有點政治不正确的,但是想想,顯示還就是這樣的。
殺出租車司機的案件裏,兇手大部分都是一文不名之輩,沒有什麽統計報告,但熟悉此類案件的人,在尋找兇手的過程中,通常不會将一個工廠的老闆列爲犯罪嫌疑人。
且不說工廠老闆爲什麽要坐出租車,即使乘坐,他和出租車司機在短時間内的矛盾,又如何能積累到殺人的程度。
最後,即使這樣一個人,因爲某種原因,下定覺醒要殺死出租車司機……他通常也打不過出租車司機。被反殺的概率更高。
順便說一句,
出租車司機殺人案,比殺死出租車司機案,更難偵破一點。
“我聽屠戶們說,那個屠宰場隻有十幾個人,大部分都是老闆的親戚,或者親戚的親戚,親朋好友這樣的關系……要不要把原班人馬都找出來,問一遍?”江遠提出一個很……費錢的建議。
也是一個非常全面和謹慎的建議。
柳景輝平時其實是不喜歡這種方式的,他喜歡直擊本質的,穿刺表象,直達真相的推理。
但是,江遠的方案,确實更完備,更安全。
“你們搞技術的……”柳景輝搖搖頭:“好吧,反正長陽市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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