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
縣局門前的雞蛋灌餅攤,依舊是照常營業的。前來就食的社畜們絡繹不絕,排出了一條能裝滿兩輛囚車的長隊。
江遠也在後面排隊。
江村自己的食堂裏,其實就有小吃攤在經營,豆漿油條豆腐腦之類的是常年更換的,其他諸如胡辣湯,砂鍋粥,肉夾馍之類的,是頻繁更換的。
不過,縣局門口的這家雞蛋灌餅攤,比村裏圈養的小吃攤主的水平明顯高一大截。
江遠是将灌餅大娘的手藝當節目看的。順便清醒一下頭腦。
大娘的手法娴熟,甚至讓人感覺眼花缭亂。
雞蛋灌餅和煎餅果子是完全的兩條路線。
煎餅果子是一名間謀用三天時間練習一下,就可以嘗試進駐的行業。
雞蛋灌餅則是訓練時長三周以上的高難度項目。
它的特殊揉面手法和要求且不提,就是現場操作的難度都非常高。需要先将面餅放進煎鍋,讓外圈的餅脹氣,像是一隻氣球似的鼓起來,再抓住時機用筷子劃開面皮,趁着鼓起來的熱氣未消失之前,将一個打好的生雞蛋倒入面皮中間,還要倒的均勻.......
江遠覺得很治愈。
如果說制作煎餅果子的難度是指紋匹配的話,制作雞蛋灌餅就相當于屍檢了。
指紋的操作是基于平面的,屍檢的複雜度是内外相合的立體式的,隻不過,有時候并不是越困難越複雜,就越好破案的。
像是萬寶明所求的這個案子,屍檢的結論可以很多很細緻,但對于案件的使破,意義并不大。
反而是指紋,因爲有多名目擊者的緣故,能夠發揮更大的作用。
“小夥子,雙份雞蛋,啥都不夾,微辣的?”灌餅大娘仰頭看了江遠一眼,很有印象的問。
“對,麻煩了。”江遠笑笑,開始掃碼付錢。
“都是來考我功夫的。”灌餅大娘說歸說,手裏靈巧的一翻,兩個雞蛋就打進了碗裏,趁着面餅膨脹的時間,使勁攪和幾下,再是一割一甩,雙倍分量的雞蛋,就被搗進了餅裏。
灌餅大娘再一拉一撥,将餅換了面,黃橙橙的蛋液,就軟乎乎的平鋪進了餅的每一寸空間,漸漸凝固起來。
江遠掏出自帶的飯盒,往前一伸,就讓灌餅大娘将餅裝了進去。
這個操作,在糙老爺們居多的刑警大隊門前,還是頗爲特立獨行的,引得許多人的注目。
但江遠并不是很在意,他都開大G了,還怕變的特立獨行嗎?
回到辦公室,江遠再從辦公桌下的宣德爐旁邊,摸出一隻極小巧的燒烤爐,用燒黃紙用的易燃碳點起來,在從自帶的另一個飯盒中取出兩根肉腸,放到燒烤爐上加熱。
等肉腸微微滋油的時候,再将家裏帶來的西紅柿片和生菜葉取出來,生菜包西紅柿片與肉腸,雞蛋灌餅包生菜,并在中間插幾片酸黃瓜片,這一餐中西合壁的超級美味早餐就算是完成了。
江遠一手捧起雞蛋灌餅,吃的狼吞虎咽。
對他來說,這是非常具有儀式感的早餐,一口氣吃這麽多,意味着今天要盡可能的做出一樁狠活出來。
賜死一名兇手,大概這樣子。
咔。
吳軍拿鑰匙開門,進門嗅到裏面煙火的味道,立即反手将門給鎖起來了。
再進來看江遠點的是燒烤爐,不由松了一口氣,道:“我還以爲你又遇到屍體了。“
“給長陽市的刑科中心做一個指紋。”江遠吃着灌餅,幸福指數爆棚。
在職場掌握了核心科技的好處,就是可以将職場環境經營的非常舒适。稍微有一點技巧的話,甚至可以操作的非常有幸福感。
最佳範例就是國企裏的辦公室大姐,熟悉單位内情,懂得所有工作流程,知道一些小秘密,又沒有得罪現任領導,再要是交兩個好朋友,那上班的日子比在家都舒服。
若是背後再有點人脈資源,辦公室大姐遙運彎,串串門,在單位裏能獲得的快樂,比村口大媽能獲得的都要多。
當然,有人輕松,就肯定有人負重前行,弱的單位通常是期盼升職評職稱的小年輕和剛升職的小領帶在幹活。強的單位就是借調人員在努力奮進了。
刑警隊裏面,法醫算是輕松界的頂流了,隻是吳軍以前對吃吃喝喝的不怎麽感興趣,加點都加到陰間去了。
如今也差不多,他對江遠的灌餅就沒什麽興趣,以前江遠,有上貢過,他都是興趣缺缺。
倒是說起長陽市的刑科中心,吳軍冷哼一聲:“他們也有今天。”
“咱跟他們有仇嗎?”江遠略感意外。
吳軍笑了:“咱們是甯台縣刑警隊刑科中隊,他們是長陽市刑事科學技術中心,下面的現勘和痕檢都是大隊的編制,法醫都可以上副處的。咱們有什麽資格跟人家結仇。
吳軍折騰了好一陣子才提了副科,也是隊裏照顧老同志了,但在省會,這根本都不是事,屬于人人都有的資源。
江遠略有點理解,道:“那這次算是歪打正着了,我看黃隊跟萬寶明聊天,應該是開價開的挺狠的。“
吳軍看一眼江遠:“黃隊哪裏給你的錯覺,有不狠的時候了。“
“呃感覺大部分時間還是挺好說話的。”
“那時候,你大概屬于那種給鳄魚剔牙的鳥。”吳軍頓了一下,又道:“你現在屬于牙齒的一部分了。”
江遠有點不太确定這算不算是成長了。
“指紋好好做,萬主任肯定也不是指着你這一次的成果,才由着黃隊嘴肉的。”吳軍頓了頓,道:“長陽市的案子太多了,積案更多,你這邊要是能有突破,他們骨頭都願意剁碎了給你煲湯的。“
隻有民風特别彪悍的縣城,命案數量才會到兩位數。
但對一所省會城市來說,一個區的命案量,就得是兩個民風彪悍。
這還是現發命案,放到10年前,特别是20年前,命案和各類重案的數量得是好幾倍。
破獲的數量自然也是好幾倍,但沒破獲的積案,也得是好幾倍。
這些案子,有責任有辦法的刑警隊,就抽空來解決,沒辦法的話,就隻能繼續放着。或者就等部委和省廳,每年組織各種行動,來嘗試偵破。
不管怎麽說,對于中低層的刑警們來說,生活還是比較簡單的,能多破案,能多做業務,就是最重要的事。
也隻有這些親臨一線的刑警們才知道,在經費和資源恒定的情況下,江遠這種破案小能手是多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