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确實有個小靈脈,也确實是真仙觀建立起來的地方,可裏頭的店鋪是所有店主實打實花了靈石去買下來的!集市每季一開,每次隻開放七天,其他時間裏,店主與各家夥計還是可以住在集市中。哪怕沒有豪華客棧的高級聚靈陣,這處空間裏的靈氣含量也比外頭的強許多。大家還可以在這裏修煉或制作靈丹法器。他們當初花了大錢,不就是沖着這個好處麽?許多人在此開店,其實也算是向真仙觀投誠了。他們在此老實經營,按季上供稅賦,真仙觀爲他們提供庇護,這就是修真集市能維持數百年,各方都能相安無事的原因。
忽然間,他們被趕出自己的家,原因是真仙觀的人要借這處小靈脈突破,那是不是破壞了雙方幾百年的約定?
雜貨店老闆娘馬上想到:“要突破的是一位築基真人麽?是要突破金丹?那需要的靈氣可就海了去了!真仙觀不是有自家的洞天福地麽?怎麽非得到我們這兒來?這裏不過是條小靈脈,支撐我們這些煉氣修士開個集市還行,隻怕支撐不住築基真人突破金丹的靈氣消耗吧?”
她的祖上曾經有過築基高階修士,隻是突破金丹失敗而已,她對這種事還是比較了解的。
周圍的人聽了雜貨店老闆娘的話,也紛紛議論起來。符箓行掌櫃忍不住問拍賣行負責人:“前輩,真仙觀這位真人突破,該不會把整個靈脈的靈氣都耗盡吧?那我們可怎麽辦?!”
拍賣行負責人的臉色一直很難看。這件事他也是剛剛才知道的,猝不及防,隻恨沒有能力去跟真仙觀争論。旁人有疑問,他心情越發不好了:“這種事我怎麽知道?!玄應在這裏,他是真仙觀的人,你們問他好了!”
玄應道人忽然被點名,吓了一跳,也有些讪讪地。他此前也沒聽說過任何風聲,是關真人告訴他消息的,隻比其他人略早了一盞茶的功夫罷了。他知道那位即将前來突破的築基真人乃是關真人舊日師門的長輩,也是他們門派裏曾經修爲最高的一個,可惜早年受過傷,一直難以突破。本來還以爲這位長輩會以築基修爲終老,沒想到他忽然就打算要拼一把,試着去突破了。明明壽元還未到盡頭,這時候要是突破失敗,興許連性命都保不住!關真人的這位長輩又是何苦呢?
可本人都已下定決心了,關真人也沒勸阻,玄應一個外人,又能說什麽?
他隻知道,真仙觀得知這位外派來投的築基高階修士有意突破金丹,就把人安排到修真集市這處靈脈來了。對外隻說是這裏有關真人這位故人晚輩在,可以幫着照應那位即将突破的築基高階修士,可實際上,真仙觀多半隻是不想讓外派人士耗費自家洞天福地裏的靈氣罷了。況且,一旦這位築基高階修士突破失敗,造成什麽不好的後果,修真集市也遠離終南山的真仙觀大本營,不用擔心自家弟子會受傷。
至于這處修真集市是否會受損……真仙觀并不是很在乎。這裏隻是一處小靈脈罷了,修真集市是在靈脈上利用空間符文開拓出來的空間,真仙觀對這種事十分熟練,大不了過後打發幾個弟子過來修一修就行了。若是哪家店鋪受損,免他們一兩季的稅賦即可。一群煉氣小人物,誰還敢給真仙觀臉色看不成?
玄應道人已經迅速跟身處師門的師兄弟們取得了聯系,打聽清楚了事情内幕。他對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倒是心裏有數,興許比關真人都更清楚一點,可這些話,他是不會往外說的。
他隻會露出懵懂的表情:“我也不知道呀!我這幾天都待在集市裏,根本就沒回過師門,上哪兒打聽消息去?!關真人跟我說的時候,我還以爲聽錯了呢!”
衆人心裏未必相信他真的完全不知情,可他一直待在集市上,又是衆所周知的。大家顧慮到将來還有向他求丹的時候,也不好逼得太緊了,隻能轉而打聽起關真人:“監市真人何在?他讓我們離開,總得說清楚要離開幾日,我們幾時才能回來吧?”
“是呀是呀。大家都是忽然被叫出來的,就算要走,也要收拾一下行李。”
“我正在煉制的法器隻差一步就煉好了,能不能讓我先把東西煉好了再說?拖上幾日,我怕東西就煉不成了!”
“我也想将幾件要緊物事帶走。我已經快要突破了,各種丹藥、靈物都已收集得七七八八,正好趁此機會,尋個清靜地方閉個關。若是把東西留下,一旦有什麽損失,還不知道要拖上幾年,才能重新收集齊全呢!”
衆人七嘴八舌地議論紛紛。就在這時候,關真人從空間裏出來了。
他黑着臉道:“一盞茶。我隻給你們一盞茶的時間。要收拾的就趕緊收拾吧!過時不候。收拾好了東西,你們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大家都知道監市真人的脾氣,聽了他這麽不客氣的話,倒也不至于太氣惱,反而紛紛舔着笑臉千恩萬謝,然後飛跑回集市中收拾東西去了。
後院瞬間空了出來。玄應道人慢了其他人一步,對着關真人幹笑了兩聲,也想回去了。雖說要緊東西他早就貼身收好了,但也可以趁此機會多買幾顆靈藥,興許能趁機占點便宜呢?
關真人叫住了他:“玄應,你與你師父師兄平日還有聯系吧?你老實告訴我,我杜師叔的情況到底如何?他有幾分把握能突破成功?!”
玄應道人吱吱唔唔的:“真人,晚輩哪裏懂得這些?晚輩隻是區區不成器的煉氣小弟子罷了……”
他這一推托,關真人心裏就明白了,閉了閉眼,前者見狀迅速溜回了集市。
關真人重新睜開眼的時候,眼圈都紅了。
他心寒無比。
外派來投的弟子,真仙觀怎會真心視作自己人?不過是要借他們的力去跟别人争奪利益罷了。一旦他們沒有了用處,真仙觀是絕對不會白養着他們的。
杜師叔當年投奔真仙觀時,已經将近結丹,真仙觀處處禮遇,一朝爲真仙觀與人争鬥受了傷,真仙觀就立刻變了嘴臉。哪怕明面上似乎還對他很客氣,可人人都知道,他已淪落邊緣,他的兒孫弟子在觀中也處處受人冷眼。關真人正是因爲看得清楚,才早早離開真仙觀,選擇外駐的。可杜師叔一脈卻不肯放棄那處洞天福地的好處,甘心給真仙觀做打手,才拖累得杜師叔也沒辦法另尋一處靈地安心休養。
如今,杜師叔更是要冒着丢命的風險,去試着突破金丹。他這是想爲門下弟子再拼一回命。
關真人仿佛已經看到了結果,更前所未有地認識到,他們這些投奔真仙觀的外派弟子,要面對的是何等風雨飄搖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