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俪君想了想,覺得自己應該做兩手準備。
她借着夜色遮掩,假裝伸手入袖中取東西,其實是從儲物空間裏拿出了一張引雷符,飛快地折成一隻小紙鶴。
這時候,她已經快到達用晚膳的廳堂了。
她便随手把小紙鶴塞給了二紅,低聲道:“這是引雷符,一會兒你想辦法,把它弄到屋頂上去。我可能需要用這東西。”
二紅眨了眨眼,飛快地接過小紙鶴,在袖中藏好了。等李俪君走進廳中後,她跟其他侍女一般,站在了廳外的長廊下。由于她的主人是小輩,又在兄弟姐妹中排行最幼,因此她站在最不起眼的位置上,絲毫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借着廊柱的遮掩,她用自己日漸熟練的禦物術将小紙鶴送上了屋頂。做完之後,她臉色沒有半點變化,體内法力依然遊刃有餘。
廳中的李俪君已經向祖父母、庶祖母、父親、叔父嬸母等人行了一圈禮,又向兄弟姐妹們問好。今日楊十六娘也跟着李玳參加了這場家宴。她梳着婦人的發型,穿着淺青色的春裝,依然是柔媚可人的長相,但穿着打扮卻是走的端莊娴雅風。若不是事先知道她是李玳的妾室,乍一看她這扮相,李俪君還以爲是見到了哪家宗室新娶的小媳婦呢。
楊十六娘一直跟在李玳身後,低眉順眼地,說話溫柔和氣,與李俪君見面時也是客客氣氣地,并沒有小楊氏當初的傲慢。隻是,李俪君并不會因此就相信她是個無害的人。想當年,小楊氏剛剛嫁進隋王府時,也裝了許久的溫柔賢惠呢。楊十六娘立這端莊賢良人設的時間,還遠不如她姐姐的長……
李俪君看了她幾眼,就移開了視線。父親李玳的後院中,如今共有三個妾,那兩個雖然被李妍君與李溫良折騰得不輕,但人都還活着,并沒有徹底失寵失勢,隻是被楊十六娘搶走了風頭罷了。而李玳本人更是心心念念着要在今年年底前迎娶一位家世顯赫的新娘。楊十六娘想要在後宅站穩腳跟,要應付的對手還多着呢,實在用不着李俪君去操心。
廳堂中正北的位置擺着一張長桌,這是隋王夫婦的座位。下首左右各有一排長矮桌與錦席,東面上首是李玳,而後是老三李琅,西面上首是金孺人,後頭跟着老二李玖與妻子黃氏。李玳身後是楊十六娘跟着侍候,李琅身後則是媵妾吳娘子。
小姑姑平都縣主李婉緻與嫡長孫李儉讓相對而坐,他們下首全都是小輩了,基本全都是一人一席。不過二房的兩個兒子感情要好,他們索性就把兩張桌子并在了一起。李俪君年紀最小,排在最末,她上首是三房的李慧君,對面則是李妍君與李溫良姐弟。
二堂姐李慧君從前就與李俪君要好,瞅見她在末席上坐下了,便立刻挪到她身邊來,笑着問她這幾個月在嵯峨山過得怎麽樣?年前生的病可好全了?李俶君在上首有些嫌棄地看着她倆有說有笑的模樣,翻了幾個白眼。李儉讓暗暗給妹妹使眼色,讓她收斂着些。李俶君不以爲然,倒是願意跟小姑姑李婉緻閑聊幾句。
這時候,李妍君站了起來,走到李俪君與李慧君桌前,笑吟吟地問:“你們在聊什麽呢?也算我一個?”說着就要挨到她們席上來。
李俪君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李慧君也用一種警惕的目光看着她:“沒聊什麽,不過是閑話家常罷了。”說着便扯李俪君的袖子,示意後者到自己的座位上繼續聊。
宋嬷嬷此時進來向窦王妃請示:“禀王妃,可以開席了。”窦王妃轉頭看了看隋王的意思,便示意宋嬷嬷:“那就讓人上菜吧。”
宋嬷嬷向入口處侍立的王嬷嬷做了個手勢,示意其帶人上菜,卻忽然聽得李妍君大聲哭泣起來,聞聲望去,隻見她想要拉住李俪君的袖子哭,卻沒抓緊,李俪君往後一縮,她就抓了個空。李慧君還面露驚慌之色擋在李俪君面前:“三妹妹,你要做什麽呀?!”
整個廳堂都安靜了下來,本來正在各自聊天的人與剛剛走入廳中上菜的下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這三姐妹身上。
李玳看着哭哭啼啼的三女兒,皺起眉頭:“妍娘,你這是在鬧什麽?”
李妍君哭着道:“兒并沒有鬧,隻是與四妹妹久不見面,想多與她親近親近罷了。兒知道四妹妹心裏還怨恨着兒,可一家人兩姐妹,哪兒有那麽多的隔夜仇呢?若兒姐妹兩人繼續針鋒相對,隻會讓阿耶生氣難過,因此兒才主動向四妹妹示好。沒想到四妹妹卻……”
李俪君挑了挑眉。原來是在這裏等着她呢。
她冷笑一聲:“三姐不必在這裏裝可憐。你我之間不是簡單的姐妹間争閑鬥氣而已。你騙取我的信任,欲殺害我性命,事後雖然被罰禁足,卻始終不曾向我認錯賠禮。如今你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一般,嘴裏說着姐妹間不該有隔夜仇,就靠過來說些冠冕堂皇的話,我不理你,你就哭哭啼啼地向阿耶告狀。你這樣哪裏象是要真心與我和好的樣子?!”
李慧君連忙點頭。說實話,她一直在王府裏住着,對這個三堂妹的伎倆早已看熟了,心裏清楚是怎麽一回事,更添幾分厭惡。
李妍君卻還是在嘤嘤哭着:“我自然是真心要與四妹妹和好的。即便是從前我年紀小不懂事,做錯了什麽,難道四妹妹就不能原諒我麽?阿耶總盼着我們手足和睦,我也是照阿耶的吩咐行事,爲何四妹妹就不能放下舊怨呢?”
李玳歎了口氣,随口對小女兒說:“俪娘,既然妍娘已經知錯,你就饒過她一回吧。難得一家人聚在一處用膳,你們親手足之間何必鬧得這麽僵?”說着便朝正位上的隋王笑了一笑,“你們阿翁年紀大了,就盼着一家人和和氣氣的呢。”
隋王沒有說什麽,但看他表情,并沒有阻止的意思。
李俪君心裏膩味壞了。她看向李妍君:“阿耶盼着我們姐妹和好,可自打我在三姐手下差點兒丢了性命,至今三姐也不曾向我認過錯,賠過罪,隻管張口就要我原諒你。既然如此,三姐不如先向我賠罪認錯再說?否則你什麽表示都沒有,興許心裏還怨恨我沒有乖乖去死呢,叫我如何相信你以後不會再犯呢?”
李妍君心裏自然不願意,便哽咽着說:“我們姐妹間有什麽話,不能私下說呢?何苦在這裏耽擱長輩們用膳?好妹妹,咱們先和好,明兒姐姐一定向你賠不是。”
李俪君不爲所動:“我回家這麽長的時間,你要賠禮道歉,什麽時候不行?隻打發個小侍女過來喊我,叫我去你屋裏,說說在鄉下過的都是什麽苦日子。我不去,你就在院子裏打罵丫頭,指桑罵槐的,吵得大姐都煩了才住嘴。到底是誰在耽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