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冷的天,外頭又下着雨,總不能讓人在外頭淋雨吧?
結果人請進來了,李俪君一看就吃了一驚:“你這是……騎馬過來的?怎麽濕了一身?!”
林九郎穿着一身騎裝,披着鬥篷,頭戴鬥笠,看起來象是爲雨天出行做好了準備。可他要是騎馬疾行,這身裝備又能擋去多少雨水呢?黑色鬥篷不知是什麽面料做的,林九郎披着的時候,旁人也看不出他身上淋雨了沒有。但他一進屋,脫下鬥篷,裏頭的青色錦袍幾乎都濕透了。
李俪君忙讓人去取幹淨的衣裳來,讓呂嬷嬷帶林九郎先下去把衣裳換了,看需要是否要洗個熱水澡,不然回頭他冷出個好歹來,她就不好交代了。
林九郎自個兒倒不是很在乎:“沒事兒,我不怕冷。你這屋裏有火盆麽?借我烤一烤就是了。”
李俪君并不聽他的,仍舊讓呂嬷嬷帶他下去了:“你如果當我是朋友,那就聽我的安排。”
林九郎無奈地跟着呂嬷嬷走了,不一會兒就換了一身幹爽的衣裳鞋襪過來。衣裳鞋襪都是李珅的,他在别業裏有自己的院子,李俪君讓人留着,如今還有侍女在院中看守。打發人過去借一身衣裳,并不費事。
林九郎穿李珅的衣裳倒還算合身,就是鞋子大了點兒,此時也顧不得許多了。他得承認,換了一身幹衣裳,又喝了一大碗姜湯下去後,他感覺身上暖乎乎的,舒服多了。回到主宅正屋裏,李俪君又讓人給他準備了一碗熱湯餅,叫他吃了再說話。
林九郎謝過了李俪君,卻并沒有立刻開始吃面條,而是十分鄭重地對她道:“我阿翁去了嶺南上任,我與阿婆、叔嬸、小姑姑他們一道送行去了洛陽。因爲阿婆想在洛陽過冬,我們就留在了那裏,也錯過了西京這邊的消息。真沒想到,阿翁爲表謝意送給珅二郎君與四娘子你的田莊,竟會鬧出這麽大的亂子來!這都是我們林家失察之過。我不知該怎麽向四娘子道歉才好,隻能親自前來,向你請罪了。”
說完他還站起了身,要向李俪君行一個作揖禮。
李俪君連忙攔住了他:“你用不着這樣。珅叔跟我都沒有生氣。雖說莊子上出了點亂子,但如今事情已經平息了,我也沒什麽損失,反而白得了一個上等好田莊,這是好事才對。犯錯的是别人,你又何必耿耿于懷呢?”
她竭力攔着林九郎賠禮,林九郎隻好又重新坐下了,一臉郁悶地道:“原本就是因爲你我有交情,你才好心幫我出了主意。我阿翁成功脫困,去往嶺南赴任,原本我們家的麻煩也翻篇了,阿翁心存感激,才送出兩個莊子做謝禮。沒想到這謝禮不但沒給你們帶來好處,反而給你們添了麻煩,聽說你莊子上還差點兒出了人命!就算是别人幹的壞事,可若不是我們家,你與珅二郎君也跟這種事扯不上關系呀!”
林九郎是真的覺得十分過意不去,心想自家阿翁要是能仔細些調查這兩個莊子的情況就好了。當然,阿翁事務繁忙,未必顧得上這些,那就應該是他們這些小輩還有家中的管事仆從們去爲阿翁分憂,把調查的責任擔起來。可他們沒能做到,以至于送出去的禮物出了岔子,這當然是他們林家的責任。
李俪君覺得這少年有點一根筋,認定了死理就難勸回來了,隻得換一個說法:“你也不必太擔心,雖說事情剛剛聽聞時,确實有點吓人,但結果還算不錯。劉家莊上沒出人命,受傷的人與房屋受損的人家也得到了賠償。那前泾陽縣令爲了減輕自己的罪行,給我送了大筆财物,我把這些财物都用在村民身上了,自己不必花錢,還得了好名聲。村民們的房舍原本已經陳舊破敗,也趁此機會蓋了新房,今年冬天就能住得暖和舒适許多。至于珅叔的劉二莊,壓根兒就沒受到影響,村民們反而還多了一筆幫忙建房的收入。這難道不是皆大歡喜嗎?”
除此之外,由于李俪君用前泾陽縣令的賠償物收買了人心,如今劉家莊上人人對她敬服,一個刺頭都沒有,人人都在說,明年一定要拼盡全力勞作,搏一個豐收,好讨她的歡心呢。要是劉家莊明年真能豐收,李俪君也是得利最大的那一個。
她向林九郎攤開手:“你看,我得了利,大家也都高高興興的。明明前不久才遭了妖怪,卻還有精神呼朋喚友地去圍觀妖蛇的屍體,簡直熱鬧得象是在趕集一般。你就别總是将賠罪的話挂在嘴邊上了,太掃興!”
林九郎頓時就不再提什麽賠罪不賠罪的事了,免得掃了李俪君的興。不過他對李俪君描述的劉家莊情形還有些不敢置信:“大家……真有這麽高興麽?不是說莊裏的房屋幾乎都被妖怪打塌了麽?”
李俪君便把劉家莊受損的情況告訴了他。其實那些房屋大多不是被打塌的,而是妖道打鬥時掀起的旋風太厲害,把村舍的房頂給掀了,還有些年久失修的房屋梁柱不穩,受不得力,才會塌了好多間。如今全村借着重建的東風修繕一新,原本隻能住草房的人也能住上打了地基、砌了土牆、再添茅草頂的屋子,還不必多花錢,都覺得自家占了便宜,怎麽可能會不高興?就算是房子建好之前,隻能暫時寄居在臨時搭就的草棚中,忍受凄風冷雨,他們臉上也是帶着笑的。因爲過年時,他們就能搬進新居了。
林九郎聽了李俪君話之後,沉默了好一會兒。
李俪君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因爲不想他再糾纏于這個話題,就改而問起了别的事:“你這是剛從長安過來嗎?可見過珅叔了?他這幾天過得可好?他阿耶的冊封儀式一切順利吧?還有,妖蛇屍體應該已經運到長安了,可引起了城中的熱議?”分遊觀辦了事沒有呀?
林九郎從沉思中醒過神來,才笑了笑:“珅二郎君一切都好。嗣鄒王的冊封儀式也很順利。不過……妖蛇屍體沒有運到長安,離長安還有十裏遠的時候,被天雷劈了,燃起了大火,已經燒成了灰燼。朝中大臣都說此事不詳,責怪京兆尹不該将妖物運送進京呢。”
李俪君挑了挑眉:“被雷劈了?我這裏雖然離長安有百裏遠,但如果長安城外當真有天降雷霆,我這兒怎麽也能看到一點兒才是。可我沒瞧見呀?也沒聽說長安有什麽異事?”
這是分遊觀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