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現在不是自己走神的時候。
她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露出一個苦笑:“玄應師兄,你跟我說的這些話……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從前我也不是沒跟師傅師兄他們打聽過這些,可沒有一個人說得象你這麽清楚的……”
玄應道人笑道:“知道師兄的好了,那就快過來給師兄做師妹呀!”
“我現在不也是你的師妹嗎?”李俪君一句話搪塞回去,又繼續問關鍵的問題,“玄應師兄,你讓我别在外頭跟人說這些,也别有改變什麽事的念頭……這意思是不是……那位大能随時會盯着我們呀?他和他的弟子可能沒有足夠的心力去掌控世間所有人事物,可我們修行者的人數總是有限的,他們是不是會盯我們的梢?”
玄應道人哈哈笑道:“怎麽可能?!除非是那些金丹真人,否則我們這種煉氣小弟子,在大能眼裏與凡夫俗子又有什麽不同?他怎會特地關注我們呢?他的弟子倒是有可能留意相熟的朋友,但那些人起碼也是築基以上修爲了。我們還差得遠呢!”
他告訴李俪君,大能和他的弟子們并不是時時刻刻盯着俗世間發生的事,所以一般的小事或尋常小人物,即使與曾經真正的曆史有所差異,他們也不會太在乎,隻要那些決定着大唐曆史走向的關鍵人物以及大事不變就可以了。比如戰争、天災什麽的,基本還是會在同一年發生的,可發生的日期和原因可能會有所不同。大能他們要的隻是結果,其他的細節,他們是不會在意的。
但這并不代表某些人可以趁機鑽空子,在暗地裏搞事,改變大唐的曆史。大能和他的弟子人數與精力有限,但真仙觀的人手卻很充足。真仙觀在各大城鎮都有駐點,時刻留意着城中發生的事,如果有任何異樣之處,駐點中的外派弟子能處理的就處理了,不能處理就會上報師門,到時候自會有人出面處理。
玄應道人飽含深意地道:“别看我們真仙觀裏,有好幾位李姓弟子,都是李唐宗室出身,當中甚至還有皇子!可在大能威懾之下,他們也不敢做什麽。爲了自己修行順遂,他們當中有些人甚至還很積極地舉報那些意圖改變曆史的人物。所以,李師妹啊,别以爲那些人與你同爲李姓,就覺得可以親近了。他們連至親血脈的生死都能不管不顧,才不會在乎你這般僅僅是同姓的外人!”
李俪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玄應師兄,小妹若是有朝一日真的拜進真仙觀,又能依靠哪位前輩呢?身爲外來者,小妹對令師門可以說是一無所知,心中實在難安呀!”
玄應道人頓時笑了:“放心放心。别看爲兄修爲不高,爲兄也是有師長的!我的太師祖可是金丹真人呢!師祖也已到築基後期了,師父亦是築基高手。我們這一脈,弟子繁茂,人多勢衆。你若進了門,隻管拜到我恩師門下,誰也不敢小看了你!”
說着他還介紹了自己這一脈的師兄弟情況。他早年也曾做過精英,隻是因爲修行進展遲滞,才會被踢出來外駐鹹陽城罷了。可即使如此,他每年該分得的修行資糧也從來沒少過。他是回不去真仙觀,可他還有師兄弟可以給他送東西來。他還一年兩回送丹藥回去孝敬師長、交好同門。況且,鹹陽城雖小,卻清閑事少離終南山近,是個相當理想的肥差。要不是在師長們跟前還算得寵,他哪裏能在此過得那麽滋潤了?
李俪君趁機打聽:“原來如此!小妹先前還疑惑,玄應師兄有這一手煉丹的真本事,師門又如此顯赫,爲何會被分派到鹹陽城這樣的小地方,而不是去長安、洛陽駐守呢?原來鹹陽城有這樣的好處呀?”
玄應道人笑眯眯地道:“長安城有什麽好的?還得跟皇帝老兒打交道,卻又什麽都不能讓他知曉,麻煩着呢!平日裏行動要極小心,不定什麽時候就招惹到哪個決定曆史的要緊人物了,因此最好連門都要少出,更别說是出門找樂子了。那樣的日子有什麽意思?!”
他告訴李俪君,現如今駐守長安分遊觀的,乃是一位李師兄。此人是李唐末代皇孫,國破家亡之際,叫一位同宗前輩于危急中救出來的。當時被殘殺的龍子鳳孫多了去了,就隻有這一個有靈根的,雖然資質差了些,但那位李前輩還是救下了他。可是這人吧,經此大劫,脾氣就變得十分古怪,說話總是陰陽怪氣的,在觀裏沒幾個人願意跟他親近。
玄應道人表示:“他修爲雖比我高些,卻已經停滞許久了,恐怕也是築基無望。師長們見狀,就索性将他踢回長安城去駐守了。橫豎他總懷念小時候在長安的富貴日子,就讓他回那富貴鄉去多體會幾年好了。他心裏倒是樂意,但在長安待得久了,才知道個中苦處,若不是他人緣太差,還輪不上這個差使呢!”據說,旁人甯可去什麽江南、蜀中駐守,也不樂意去長安、洛陽的。其中洛陽還好一些,長安……那真是太麻煩了!
玄應道人認爲自己有背景有靠山,才不會自讨苦吃去那種地界受罪呢!
李俪君聽得一臉半懂不懂的,始終一副理解不了他說“長安不是好地方”的模樣,求他舉個例子來說明一下。
玄應道人隻好舉例:“比如說……李師兄平日裏既然與李唐皇室保持聯系,又不能給玄宗皇帝任何好處,比如送些延年丹藥什麽的,因此人家隻是虛敬着他,其實半點好臉色都沒有。以李師兄的爲人,見到其他權貴,他也是愛搭不理的。可前些天,那楊國忠偶然淋雨受寒,似乎要大病一場了。偏他接下來這一兩年裏要做一件大事,會影響大唐未來十年的走向。一旦久病卧床,他就辦不成這件事了。李師兄聽說消息後,隻得裝出個熱心的模樣來,特地上門去給他送丹藥,一晚上就把他治好了。
“楊國忠趁機想要巴上來,從他那兒讨要丹藥讨好玄宗,可李師兄能答應嗎?偏偏他送了這一回丹藥,就叫那姓楊的纏上了,三天兩頭到分遊觀來打擾。李師兄不能打又不能罵,想小懲大誡一番都怕影響了大局,還要提防一旦玄宗知道了這件事,會對楊國忠生出不滿,影響曆史走向,到了玄宗面前,還得替楊國忠遮掩……你說,麻煩不麻煩?”
聽起來是很麻煩。
不過李俪君也總算明白了,自己當初那場毒雨撒到楊钊身上,他爲什麽還能繼續活蹦亂跳地日夜飲食玩樂,還總招呼李玳前去玩上一份了。原來那分遊觀的李老道士,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插了一腳。
李俪君抿了抿唇。
這不知李家第幾代的老孫子真礙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