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祏說起師弟李溫齊在地府的經曆,語氣裏就透着深深的恨鐵不成鋼。
怎麽能因爲生母小楊氏的一句話,整個人就懵了呢?!
他不是早該心裏有數的嗎?難不成他還真覺得自己沒有誤殺生母,小楊氏是有人故意暗殺的?隻是僞造成沒有兇手來過的假象?那可是修真集市!整條街就隻有小楊氏與她的仆婦兩個凡人。誰會冒着得罪真仙觀築基真人的風險,跑來暗殺一個凡女?還要把所有痕迹都清掃幹淨,裝作自己從未來過,一切都是意外的樣子?那時候昏天暗地、飛沙走石,任何人跑到集市裏,一不小心就可能喪命,冒這麽大的風險就爲了殺一個小楊氏?她也配?!
更何況,不遠處的拍賣行裏還有位煉氣後期的高手在,想要瞞過他的眼睛去殺人,整個關中修真界也沒幾個人能辦到吧?
李祏認爲自己的師弟早就該有心理準備,而不是一直盲目的自欺欺人,好象非得找出個虛幻的“兇手”出來,才能寄托恨意,然後靠着這份仇恨繼續在修行路上走下去。看到師弟如此不中用的模樣,他隻覺得自己先前勸慰鼓勵的話全都白說了,所有用心都被辜負了,簡直要恨得牙根癢。
李俪君看着他那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忍不住問:“師兄是怎麽知道李溫齊跟小楊氏都說了些什麽的?難道你當時跟着去了?”
“那倒沒有。”李祏老實說,“這是我事後找那個陰差打聽的。師弟在地府的人面前丢盡了臉面,我當時聽着那陰差事無巨細的叙述,真恨不得地上有條縫能讓我鑽進去!真仙觀什麽時候讓人看過這種笑話?他竟然還是我們李家人!”
李俪君見他又開始咬牙,忙把他的注意力引回到正題上來:“那李溫齊當時是懵住了,沒有聽清楚小楊氏的話嗎?他該不會還要照着生母的話去做吧?”
“怎麽可能?!”李祏沒好氣地說,“不提我師尊已經發過話,一定要送小楊氏去投胎,不能再讓她拖師弟的後腿了,光說師弟如今的年紀和修爲,隻怕還活不到那時候呢!必須要再轉世重生。這回時間對不上,我正好給他另尋一對父母,要找兩個人品厚道些的,叫他從小領會一下什麽才是真正的好父母,省得下一次仍舊對小楊氏這種女人牽腸挂肚,淪爲棋子而不自知!”
那就行了,李溫齊要是真的轉世重生去了,不再惦記着小楊氏,那李俪君也不打算繼續跟他過不去。人死債消嘛,她不會跟死人計較。
她還勸李祏呢:“若真要讓李溫齊轉世重生,那就早些留意合适的人家吧。安史之亂沒幾年了,最好挑那些戰亂之後依然能過得平安順遂的宗室人家,别摻和太多軍政之争,也别找什麽史書上有名有姓的人物。李溫齊如今修爲大損,若是不能重新築基,又或是重新築基後遲遲未能提高修爲,那再拖下去,拖到他壽數盡了再轉世,也隻是浪費時間和資源而已。還不如早些安排他投胎,把靈根弄好些,再從小教養出好品性,下輩子再修行,也能事半功倍。”
李祏露出感動的神色:“四娘,你雖然嘴上說恨他,心裏其實還是關心這個手足的,提的建議也是真心爲他着想。”
李俪君心裏有點想吐,便扯了扯嘴角:“才不是呢,我隻是看在師兄你的份上。”
李祏哈哈兩聲:“反正你這份人情,我不會忘記就是了。師尊與師兄那兒,我也會說一聲,省得他們對你有所顧慮,擔心你心裏記恨溫齊,不肯信任我們。”
李俪君沒有接這個茬。
李祏又歎了口氣:“本來……我覺得時間還早,師弟完全可以再試着拼幾年,等到壽元真的要盡了,再考慮轉世之事的。但如今……隻能提前了。正如你所說,再拖下去也隻是浪費時間與資源而已。”而經曆過李溫齊與小楊氏搞出來的這麽事之後,他們師門這一脈,如今在資源上已經有些不足了,必須要有所決斷才行。
李俪君聽出幾分不對:“爲什麽會有這樣的轉變?就因爲李溫齊的心态崩了,已經沒辦法挽回了嗎?”
李祏搖了搖頭:“不僅僅是這樣,也是因爲……他在回秦嶺的路上遇襲受傷了。”
李溫齊被生母小楊氏的話搞得心神失守,等到人清醒過來時,再回想小楊氏囑咐他的那些話,心态又崩了一回。
他原本還擔心,恢複前世記憶的生母會出于愛護他的心态,不願意将臨終前的真相告訴他,免得他招惹上厲害的仇敵,沒想到生母壓根兒就不在意這些,毫不猶豫地就說出了實情。
小楊氏看起來并不在意第二世死得太憋屈。反正第二世的路已經走絕了,她也不打算硬在世上苦熬到老死爲止,還不如回地府度日,等到下一次投胎做回楊玉纓時,再謀求事事順意的第三世呢!所以她囑咐了李溫齊那麽多話,生怕他再犯一回蠢,其實内心深處還是覺得,他的做法誤導了自己,害得自己第二世走錯了路,否則她不會落得如此慘淡下場。
這分明就是怨着他呢!
小楊氏以爲自己能逃過兩個月後的投胎,以爲自己還能再有第三世的富貴,可李溫齊心裏非常清楚,這些都不可能了。他護不住生母,心生愧疚,轉眼又要面對生母對自己沒多少真感情,心心念念想的都是自己的榮華富貴……真相毫不客氣地當頭砸下來,他怎會不懵?怎會不崩?
他這麽一路失魂落魄地往回走。路上走的都是山野小路,沒遇上什麽人,還有時間給他整理心情。可心情還沒整理完畢,他就遇上了劫道的。看起來就跟上回在秦嶺山中遇到的差不多,其中甚至還有幾個人的眉眼十分熟悉,哪怕蒙着面,用了遮掩的法術,他也能猜出對方是誰。
那位同門的小少爺,還是不肯放過他。哪怕師尊師兄們都有事要忙活,沒空給他撐腰,哪怕他的狗腿子已經損失了一批,他還是成功收買了另一批煉氣弟子來尋李溫齊的晦氣。這一回,他發誓定要将其置于死地不可,否則沒辦法彌補那批最忠心狗腿子的損失。
李溫齊畢竟曾經做過築基真人,此時又正值心情激蕩,還有幾分自毀的沖動,不要命地跟那夥“劫道”的打了起來,雖然沒能把人打死,隻是打傷,但也成功逃脫了。
回到秦嶺時,他全身都是血,一副狼狽模樣。若不是走運地遇上一位交好的同門,幫他聯系上了師兄李祏,他都不知道能不能平安撐到師門。就算順利回去了,他那身痕迹也有可能留有後患,被襲擊自己的人倒打一耙。
如今,李祏把李溫齊安置在王家莊的出租洞府裏,傷勢處理過了,沒有生命危險。隻是經此一劫,李溫齊想要再沖擊築基,可能性已經不大了。李祏問清楚他出走前的情況,想要尋李俪君去問個究竟的時候,他師尊師兄已經在考慮,直接送李溫齊去投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