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小路在空中搭起一座光之橋,将李俪君送到了大雁塔下。
當她的雙腳重新踏在土地上時,金光小路就消失了。一個圓臉的中年和尚笑眯眯地在塔門前等她,笑容中略帶幾分驚訝,似乎很意外前來的會是一個這般年紀的少女。
随後他大約也認出了李俪君的身份,表情就更加意外了。
李俪君向那和尚合什一禮:“李俪君見過法師,無量壽福。”
和尚笑眯眯地回了禮:“阿彌陀佛,貧僧圓光,見過李檀越。”
圓光這個法号似乎與今天出現在隋王面前的方丈及一衆大慈恩寺高僧們并不屬于同一個系列。隻是考慮到他是位築基佛修,天知道有多少歲了,又是哪一次時光重啓時開始修行的,搞不好是後世的大慈恩寺弟子,李俪君就不打算去尋根究底了。
她客客氣氣地與這位圓光法師見禮,在他的引領下走進了大雁塔中,在第一層的佛像前上香禮拜,然後上了第二層。這裏空間不大,擺放了幾張長桌長凳,桌上擺着各種佛經與筆墨紙張,似乎是個進行文書工作的地方。在角落裏,擺放着一張不大的茶席,上頭擺了蒲團和矮幾,卻是個休憩的所在。圓光法師就邀請李俪君在此處落坐品茶。
李俪君客随主便,很順從地照做了。一位築基修士待她如此客氣,也沒表現出一絲不友好的地方,她又有什麽可拿喬的呢?況且茶席距離二層的一個窗口很近,真有事也方便走人。
茶是清茶,清香味淡,不是時下長安城裏流行的茶飲,倒是讓李俪君稍稍松了口氣——離開了這麽多年,其實她已經沒辦法适應身邊人吃慣的茶水了。
圓光法師真的非常客氣,說話也很親切,一點兒都沒有築基修士的架子。這點李俪君倒是挺适應的,但在玄唐小世界,他這樣的築基修士真的很少見了,尤其是他面對的還是一個煉氣期。
他先表達了自己的驚訝之情。雖說今天他察覺到有人在保護大慈恩寺隔壁用來招待女香客的院子後,就知道隋王妃一行人當中定然有隐藏身份的修士在,可他真的不知道那竟然會是隋王的親孫女兒。他隻是從防護陣的範圍推斷出了陣心所在,從而找到了隋王府四娘子的房間。本以爲踏着金光小路前來的,會是某位僞裝成侍女的修士,萬萬沒想到來的就是房間的主人本身。
隋王府四娘子李俪君,今年還不滿十二周歲,卻已經是煉氣八層修爲了……這是何等的天資卓絕?!
當人來到近前,圓光法師發現了對方的修爲後,心中的驚歎就再也沒停止過。他更想知道的是,這位四娘子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修煉的?是在喪母之後?不知拜的是何門何派?哪位高人名師?隋王府上下,難道就沒有一人察覺到麽?
隻怕長安城上下都無人知曉此事吧?否則聖人又何必舍近求遠,放着親侄孫女不問,跑去問那幾個沒有真本事的道士求取長生之道?某些宗室王族,也不用追着分遊觀的李老道讨要修仙之法了。李唐皇族宗室上下,可說是放着寶山不入,卻跑去追尋些虛幻的泡影呀!
圓光法師心中暗暗搖頭,面上卻依然是笑眯眯的模樣,等待着李俪君的回答。
李俪君還能跟他說實話?隻能拿搪塞二紅她們的說法來應付着。
她是九歲母親去世後才開始修行的,拜的是一位過路的劍仙。師尊大人傳授了她修行的法門,給了她一些修行資糧,便先行離開了。他留下承諾,等她築了基,就會正式收她爲徒了。至于師門來曆什麽的……由于她還未正式入門,因此不好意思提起,隻能先賣個關子了。
圓光法師覺得這位劍仙的做法有些一言難盡,不過聽起來象是位金丹劍修的作派。若不是金丹,也沒必要非得要求弟子築了基,才能正式入門了。玄唐小世界的金丹劍修,一隻手就數得過來,無論李俪君拜的是哪一位,那都是前程一片光明。圓光法師除了祝福,也沒别的好說了。
既然李俪君眼下還不能算是哪個門派的弟子,他就先把她當成散修對待好了。長安城的修士圈子其實也有自己的秩序與規矩。大慈恩寺作爲唯識宗祖庭,參與了對佛修與散修、妖修們的管理,對進入長安城的無宗門修士負有引導的責任。雖說李俪君并非外界修士,而是長安坐地戶,但她修煉到煉氣八層,才爲修真界所知,還沒有門派歸屬,亦無師長在身邊指導,圓光法師必須詳細告訴她該守的規矩。
基本上,無論是外來的還是本地的修士或妖修,都要登記在冊,然後安分守己地生活,不許無故殺生,不許爲非作歹,不許禍害凡人,更不許幹涉凡間朝廷的運作。簡單地說,就是要裝成個凡人順民的模樣來,不能讓人發現你其實不是凡人。
隻要你遵守這些規矩,那麽私底下你要怎麽過日子,跟什麽人來往,是不會有人管的。修士或妖修們私下可以聚會,參加各種正規集市,互通有無,大門派會保護他們的安全,當他們私底下有糾紛時,也可以請唯識宗的高僧或真仙觀的道士主持公道。
長安的修真界圈子,其實早在一千多年前,是歸屬終南山域某個修真大派管理的。隻是那個大派在某位知名不具的大能逼迫下,搬離了祖地,關中地帶的修真界就出現了權力真空。位于大慈恩寺的唯識宗當時不過是剛剛開山門不久的小寺廟,根本無法擔當重責大任,而其他佛寺、道觀也同樣不具有這樣的實力與威望,于是真仙觀崛起,在大能的支持下成爲了關中修真界的領袖。長安城也歸屬到了真仙觀分支分遊觀的轄下。
不過,在現任分遊觀主李老道上任前,前任分遊觀主是個一心修煉、無心庶務的人。他雖然因爲修爲停滞不前而被真仙觀安排外駐,自己卻很不甘心,仍舊将時間精力放在修煉上,那些份内的職責,就被他分給了唯識宗與長安城裏的一名高階煉氣散修與高階妖修,此後數十年都沒改過,漸成定例。
後來,高階煉氣散修築基失敗殒落,高階妖修離開長安回了老家,長安城裏就隻剩下唯識宗仍舊肩負着管理引導一衆散修與妖修的職責了。李老道上任後重新拿回了部分權柄,但隻要是在大慈恩寺周邊發生的事,他是不會插手的。
比如今晚,大慈恩寺上空出現了築基大戰,分遊觀離得不遠,就始終沒有反應。
唯識宗雖然背靠大慈恩寺,在凡間赫赫有名,但修士力量并不強盛。圓光法師苦笑着對李俪君說:“貧僧隻是區區築基中階,手下僅有幾個小煉氣,平日裏都不敢出頭露臉,違抗真仙觀。長安城以外,隻怕都沒幾個人知道貧僧,日子當真不好過!”
李俪君眨了眨眼,想到今夜那金光的厲害,覺得他這話隻能聽一半。
眼下最重要的是,唯識宗是否會向真仙觀上報自己的情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