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俪君丢下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就走人了,對于追上來尋根問底的李儉讓,沒費什麽功夫就應付了過去,但她并沒有忘記要如何善後。
她還真不知道當日接受了楊國忠命令的人打算要對李玳做些什麽,昨晚上再見楊國忠的時候,他已滿面病容,不知還記不記得自己曾經下過這個命令。不過,李俪君對于這種人沒有絲毫信任,見李玳執迷不悟地非要犯蠢,也隻能借楊國忠的名義去給蠢爹潑一盆冷水了。
馬上就是天寶十二載了。等李林甫一死,朝政隻會越發糜爛,這種時候出頭露臉去做高官,不是找死嗎?李玳既無本事,又無聖眷,有的隻有不知打哪兒來的盲目自信和愚蠢,真讓他上了位,隻會害人又害己。
李俪君不等到天黑,就派了兩隻小紙人到前院去,找到了父親李玳平日慣騎的馬,悄悄做了一番手腳。
她的小紙人剛走不久,裴王妃就派了心腹到前院去找平日跟李玳出門的仆從問話,問的都是李玳平日出門的種種細節,又去檢查李玳常用的車馬,然後不出意外地發現馬鞍被人做了手腳,興許哪天李玳騎馬出門的時候,就會不走運地被馬掀落在地,把腿給摔斷了。
裴王妃的心腹看着搜到的東西,面色大變,忙去追問馬夫。馬夫根本不記得馬鞍上什麽時候添了這樣的東西,但很清楚昨天李玳出門時絕對沒有。
李玳昨日是騎馬出去的,當時毫無異樣,但因爲他喝醉了,傍晚時是由别家的車送回來的。馬則由随從牽回,無人騎過。随從把馬鞍帶走,将馬交給了馬夫。因爲天色已晚,當時沒有人仔細檢查過馬鞍。
如今回頭看去,馬鞍被下手的時間很可能就在李玳與人飲宴期間。當時人來人往,李玳的随從們也都受到了款待,享用酒菜去了。雖說他們大部分時間都留了人守在馬邊、車邊,但誰也不敢打包票,說留守的人就真的一步沒離開過。
留守過的人全都目光閃爍,不敢直視詢問的人。
裴王妃收到供詞後,倒吸了一口涼氣,随即便覺得肚子有些不舒服。
她的心腹侍從們連忙服侍她坐下歇息,又把王府裏駐守的醫師叫過來給她診脈,吃了安胎的丸藥下去,她的臉色才算是緩和了下來。
鄭玉钗在旁看得面色蒼白,直至母親情況好轉才稍稍松了口氣,小聲勸她:“娘,您别擔心。嗣隋王這不是逃過一劫了麽?以後讓人小心檢查東西就是了。若不是下人疏忽職守,别人也鑽不了空子。”
裴王妃苦笑:“傻丫頭,若外人真有心要算計嗣王,我們再小心也是無用的。”她想了想,“這事兒不能瞞着嗣王。我們囑咐再多,都不如他自己多加提防有用。否則,我們攔住了别人伸過來的手,萬一他輕易被哄得甩開随從落了單呢?”
鄭玉钗低下頭,輕聲道:“阿娘,您爲什麽要嫁給這個人呢?雖說隋王和窦王妃對你都挺好,比祖父、祖母強得多,但是這個人……比阿耶差遠了!他根本不在意你的死活!”
裴王妃淡淡一笑。男人不能這麽比較的。她嫁過來之前,就知道自己的夫婿是個什麽貨色,隻要他願意給她正妃的體面,不阻止她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欺負她的孩子,那麽他做的那些通通都不算過分。那是她謀求這門婚事理應付出的代價,些許難堪,忍一忍就過去了。
而鄭七郎……他就算是再溫文爾雅、學識出衆、細心體貼……也敵不過多年的欺騙對她的傷害。她用了十幾年的時間,才發現自己愛錯了人,心裏的痛苦難以言表,真的甯可從一開始,嫁的就是個渾人了!
裴王妃哄了女兒幾句,見長子鄭汶與李儉讓聯袂而來,忙把剛剛掌握的情況告訴了他們。
李儉讓聽得面色發白,立刻就跑去把事情告訴了祖父隋王。隋王不敢大意,連忙叫了長子李玳與長媳裴王妃過去問話,又命心腹去審問兒子的随從。
這一審,就審出了問題。有人告密,說李玳的一個随從之前欠了巨額賭資,上個月忽然就有錢還清了外債,還能給相好買首飾,定是被什麽人收買了!
等到衛兵們将那随從押到隋王面前,他已渾身抖得象隻鹌鹑,老老實實地招供:确實有人想用錢收買他,對嗣王李玳的馬動手腳,但他拒絕了,還跟蹤對方,查明了對方的身份,反過來威脅。最終是他拿到了定金卻什麽都沒幹,對方也沒了下文。因爲參與賭博違反了隋王府的規定,他不敢跟主人提起此事,沒想到如今會有人告密。可今日李玳的馬鞍出事,絕對跟他沒有半點幹系!
他哭着拼命磕頭求饒,但還是被李玳憤怒地命人拖下去了。雖然他不承認自己對馬鞍動了手腳,卻證實了楊國忠屬下确實有人要對李玳不利。那人對李玳一向很親熱,昨日也參加了飲宴,沒想到會暗藏禍心。
李玳本來對平日常與他一處飲宴的人都十分信任,如今知道了真相,卻不認爲與楊國忠有關,反倒覺得是那個人有心圖謀相位,才想要暗害自己。
他依然覺得自己是相位候選人中的熱門,别人爲了争奪相位而暗算他,十分合情合理。
他對此非常氣憤:“我要把這事兒告訴楊中丞,讓他休要再信任那起子惡毒小人!沒本事光明正大地赢我,竟然用上了這等上不得台面的陰險手段!”
一時間,在場的隋王夫婦、裴王妃與李儉讓都被李玳的厚顔自信震驚得目瞪口呆。
李玳對此毫無察覺,還對妻子道:“你明兒陪我進宮一趟,把這事兒跟聖人與貴妃娘娘說一聲吧。我是聖人親侄,竟然有人膽敢對我暗下殺手,這等無法無天之人,聖人定不能容!”
裴王妃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腹部,蒼白着臉勉強笑道:“嗣王暫時還是别出門的好。那暗算你的人躲在暗處,也不知道會不會再對你下手。爲了你的安全着想……”
“難不成我要一直躲在家裏不出去見人?!”李玳打斷了她的話,“别胡說了!我要做一國宰相,怎能被幾個陰險小人吓住?!”
裴王妃抿着唇沒有繼續說話,李儉讓看不過眼,開口插言道:“阿耶,繼母今日因爲聽說您差點兒被暗算的消息,動了胎氣,還是靜養爲佳。不管怎麽說,都不能讓繼母懷着身孕四處奔波,萬一累出病來怎麽辦?”
李玳聽了有些不以爲然,隋王先搶先一步做了決定:“阿儉說得好,你媳婦懷着孩子呢,就讓她好生在府裏安胎,沒事總進宮去做什麽?!你也别整天隻顧着出去與人飲酒作樂,說什麽找人推舉你爲相。你隻做過兩年刺史而已,還沒做好,怎麽好意思說要做宰相?!再胡鬧,爲父就進宮去見聖人,讓聖人給你安排個閑職,省得你整天做白日夢!”
李玳眼中滿是驚怒與怨恨,不情不願地閉了嘴。
這一章是補昨天的第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