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名之下無虛士。楊貴妃果然非常美。
李俪君經曆了那麽多個世界,美人沒少遇見,各種氣質都有,嬌媚的、清秀的、端莊的、活潑的、書卷氣濃的、楚楚可憐的、英姿飒爽的、仙氣逼人的……她自問見多識廣,但今日見了貴妃,仍要感歎一聲對方的美。這種美是大唐獨有的,雍容華貴、明媚鮮妍, 如同一朵國色天香的牡丹花,在豔陽下燦爛盛放。
李俪君見了她,行禮拜見的速度都比平時慢了一分。
貴妃大約已經習慣了這種事,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柔聲說:“快起來吧,不必多禮。”等李俪君起身, 她又招手,“過來挨着我坐, 我們好好說說話。”
李俪君頓了頓, 依然走過去坐下,任由貴妃端詳自己,也趁機好好看了看對方。
貴妃大約三十三、四歲年紀,眼下正是最美的時候,風姿綽約,一颦一笑都能引動人的心弦。雖然穿戴着珠寶華服,但所有的這些都是她美貌的襯托物,容易被人忽略過去。隻是她獨得聖寵多年,明明應該是自信開朗的,卻不知爲何,眉宇間反而透着一股淡淡的郁色。
李俪君還是頭一次在這麽近的距離見貴妃, 心下忍不住嘀咕,對方眉間的這股郁色, 不知是本來容貌自帶的, 還是遇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她方才利用無人機看到貴妃爲皇帝跳舞, 當時似乎是很開心的樣子……
貴妃端詳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了:“你是叫俪娘,是不是?今年九歲了?怎麽個子生得這樣高挑, 身段卻顯得瘦弱?”
李俪君眨了眨眼,回答道:“回貴妃娘娘的話,我叫李俪君,家中長輩都喚我俪娘,今年重陽節就滿九周歲了。”
她沒提自己的身材問題,因爲她是最近半年才開始急速長高的,雖然茹素,私下卻沒少補充營養劑,自然長得快,外表一時顯得瘦弱些也沒什麽,她的力量可不小。
貴妃卻似乎在爲她擔心:“可是胃口不好?我聽說你被送到鄉下去住了,是要給你亡母守墓?在鄉間日子過得如何?”
李俪君介紹了一下自己住的嵯峨山别業距離母親墓園的距離,又道:“山居清靜,又有忠心可靠的随從服侍,我其實生活得很好。我是母親唯一在世的親人,多陪陪她,也是我的孝心, 并不覺得有什麽委屈的地方。貴妃娘娘不必聽信外人傳言,以爲是誰将我逼走的,我是自願到三原去守孝的。”
貴妃微笑:“原來如此, 外頭有許多傳言信不得。既然你自己願意在山裏住着,那就住吧,什麽時候願意回長安了再回來。不必理會那些閑言碎語,但凡是個明理的人,誰會相信那些胡說八道的話?”
換句話說,相信胡說八道的閑話的人,那都不是明理之輩!有貴妃這句話在,楊家還有誰敢再嚼李俪君的舌?
李俪君抿嘴低頭笑了笑,爲貴妃這句話道了謝。
貴妃又有些好奇:“你住的那座嵯峨山,聽名字很有意思,是個什麽樣的地方?”
李俪君大緻給她描述了一下嵯峨山的山形地勢,山上山下的景緻,提到她偶爾會步行前往母親墓園拜祭,一路上看到的翠綠山景,山林中還會時不時有小動物出沒,貴妃聽得心生向往:“真好……偶爾我也會想要一個人在山林間走走,傾聽風吹過樹梢的聲音……”
李俪君稍稍給她潑了點冷水:“天氣好的時候可以這麽做,若是天氣不好,也隻能待在屋裏。我過去的時候已經是深秋時節,冬天想出門都難,外頭到處都是積雪。”
貴妃有些好奇:“不能出門的時候,你都做些什麽呢?”
那做的事情就多了。李俪君當然不會照實說自己在修練,便提了幾樣從前在隋王府住時經常做的事:“看書、寫字、練畫,偶爾會抄抄經文。”
貴妃想起來了:“我聽隋王妃說過,你的佛像畫得很好,隋王還誇過呢,說你有佛性。”
對此,李俪君隻能表示自己其實并非虔誠的佛教徒:“阿娘在世時信佛,我就跟着去禮佛、抄經,原以爲自己也是信的。可在阿娘死後,有許多事我都想不明白。問寺裏的和尚,他們說,阿娘今生受了苦,來生就能享福了。可我又看不到阿娘的來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能享福,爲什麽阿娘就不能今生享福呢?明明她是個再善良敦厚不過的人了,從來沒傷害過任何人。這個問題我怎麽想都想不通,慢慢的,就改變了想法。與其修我不知道的來生,我還不如專心修自身算了。一切的恩怨情仇,今生事今生了,不必拖到來生去。”
這不是假話,隻不過她不是在這個世界裏問的和尚與改的想法,但那又有什麽關系呢?反正都是她親身經曆過的事。
貴妃聽着有些難過,她其實知道陳氏是怎麽死的:“人生在世,總會遇到許多讓人想不通的事。一直惦記着,隻會令人自苦罷了。與其耿耿于懷,還不如抛到腦後,不去多想,也免得鑽牛角尖了。”
“誰鑽牛角尖了?”一道女聲在門外響起,李俪君扭頭看去,隻見一個容貌美豔的貴婦人滿面含笑地走了進來,長相與貴妃有幾分相似,隻是略遜色些。再一看對方身上穿着月光白的大袖衫,她猜想,這位大概就是虢國夫人了。
看到虢國夫人進來,貴妃臉上的表情又重回平靜,微微笑着向對方點了點頭:“三姐來了?”
虢國夫人笑吟吟地來到貴妃身邊坐下,也不看李俪君,徑直問妹妹:“怎麽沒去歇息片刻?折騰了半日,你不累麽?一會兒坐車回宮,你要是打瞌睡了,聖人又要抱怨你不肯陪他說話了!”
“睡不着。”貴妃就這麽簡單地回答了三個字,便轉頭看向李俪君,“趁着有空,我便讓俪娘過來了。三姐,這孩子是不是生得很可人?我瞧着就覺得面善,好象在什麽地方見過似的。”
虢國夫人直到這時候,才願意給李俪君一個正眼:“哪兒有?我瞧着面生得很。不過她是聖人的侄孫女兒,大約是眉眼間與哪個皇孫有幾分肖似,你才會覺得面善吧?”
貴妃笑笑,對李俪君道:“這是我三姐,你可曾見過?”
李俪君這才起身向虢國夫人行了個禮:“我還是頭一回見夫人,不過從前倒是在街上幾次瞧見夫人的車駕路過。”
“是麽?”虢國夫人笑笑,“我跟你阿耶極熟,跟你阿耶的妻妾,什麽大楊氏、小楊氏、楊十六娘,都挺熟的,隻是不怎麽熟悉你娘,記得她似乎是個和氣人,性情人品都挺好的,就是挑夫婿的眼光很一般。”
李俪君臉上微笑不變。渣男太渣,還能怪女方爲什麽要被他渣嗎?這又不是陳氏能決定的事。虢國夫人看不上李玳,随她怎麽貶低都行,拉踩無辜之人就沒必要了。她與李玳不過是半斤八兩罷了。
隻是……是錯覺嗎?李俪君覺得,貴妃與虢國夫人姐妹之間的關系,似乎沒有傳說中那麽親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