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俪君還記得,官府方面對陳氏之死的調查結果,是說她死于一夥歹人之手。這夥歹人在渭河北岸流竄作案,害了好幾戶人家,早已上了官府的通緝榜。
然而,她第一次用無人機監視小楊氏與其弟楊铄密會時,就曾聽他們提過,當日派去殺陳氏和李儉讓的,是楊铄找的人,冒充了那夥歹徒行兇,事後也不會有人疑心到他們頭上去。小楊氏還曾經擔心過,一旦真正的強盜落網,會否認自己曾經殺過宗室貴婦,爲了确保萬無一失,還是得将兇手滅口。隻要真兇不存在了,死無對證,被冒名的強盜就隻能認下這個罪名,所有的否認或喊冤都可以當作是狡辯。
李俪君不知道楊铄是否已經成功将那群真兇手假歹徒滅了口,可聽老鄒王的意思,他派出的人應該是抓到了這夥人。京兆衙門之所以不承認,是因爲他們一直認爲行兇的是自己通緝的慣犯,那自然是對不上号的。老鄒王卻找到當初曾經親曆過陳氏被殺現場的人去認過人了,确認了自己抓到的就是正主兒,這便與京兆衙門的結論産生了矛盾。
矛盾不矛盾的,李俪君不在乎。她在意的是,這回可能是真兇落網了。
她忙對老鄒王道:“太叔祖,既然是當日親曆兇案之人認出的兇手,那自然比别人說的話更可靠。兒想去見一見那些人,隻要确定了是真兇,兒便親自去跟京兆尹交涉。管他是如何斷定太叔祖抓錯了人,誰還能比兒這個苦主兼目擊證人說話更有份量?!”
老鄒王眯着眼問她:“好孩子,你不想親手爲你娘報仇麽?”
李俪君道:“隻要能親眼看着兇手伏法,是不是親手殺的,兒并不在意。反正大唐的律法也不可能放過這等殺人的兇徒!”
老鄒王笑了笑:“好,我們李家的孩子就是大氣!既然國法能替咱們做主,咱們也不必非得把公案辦成私仇。”
他老人家立刻就招呼了幾位曾經目睹過陳氏被殺現場的宗室女眷過來——正好,今日人到得齊全,除隋王府的女眷外,連濟陰郡王妃、岐王府的榮義郡主與薛王府的七郡公夫人都到了。衆人得知老鄒王抓到了殺陳氏的兇手,紛紛表示願意去做證,定要将兇徒繩之于法!
濟陰郡王妃還哽咽道:“咱們索性這就去認人,若是今日之内能有個結果,陳妹妹在天之靈,興許還能親眼看看兇手的下場呢!”
這事兒很好辦,老鄒王已經讓人把一衆歹徒都捆緊了押送過來,如今就在隋王府的車馬棚裏,由他老人家的心腹親衛盯着呢。衆女眷隻需要走幾步路,就能看到人了。
濟陰郡王妃帶頭,領着一衆女眷過去了。李俪君還特地讓人去喊了李儉讓:“阿兄當日也是親曆者,正好去認認臉。總要再三确認過,沒有弄錯,才好将人明正典刑。”
李儉讓剛得了消息,也十分驚訝,随即想到了乳母蒼娘子透露的消息,有些猶豫:“這樣妥當麽?那些人的身份……會不會有問題?”
李俪君看了他一眼:“能有什麽問題?隻要确認那些人就是殺我娘的兇手,誰還管他們的身世來曆?查明案情和判刑都是京兆尹的工作。我當日已經答應過阿翁與阿耶,隻求誅除兇手,不問其他,今日便不會違諾。”至于其他人是不是會查下去,查到小楊氏身上,那就與她無關了。
李儉讓一聽小妹的話,就猜到了她的言下之意。看着老鄒王端坐靈堂八風不動,一衆宗室女眷積極地去認人,而隋王與嗣王根本沒理由去勸阻誰,他就知道自己做不了什麽,也沒理由做。歎了口氣,他不再多言,陪同小妹去了車馬棚。
歹人一共有四人,全是青壯男子,爲首的一人年紀大些,滿身是血,還斷了一臂,隻用布條草草包紮了傷口,其他人臉上、身上也都是傷。他們雖說形容狼狽,可仔細觀察,每人的衣着打扮都還體面,腳上穿的還是皂靴,隻不過靴底比常見的款式要薄一些。這樣的形象,與其說他們是朝不保夕、四處流竄作案的強盜,還不如說是京中豪門的仆從。
濟陰郡王妃等人已經認出他們正是當日的歹人,隻是穿着打扮大不相同,心裏頓時冒出許多猜測來。近日,關于嗣王李玳的寵妾小楊氏買兇謀害正室與嫡長子的小道消息甚嚣塵上,現在歹人的異狀似乎正好跟傳聞對上了。
衆宗室女眷心思各異地回去向老鄒王報告,表示他老人家火眼金睛,确實抓到了兇手,沒有認錯人,是京兆衙門的人犯了蠢。
而李俪君也拉着李儉讓去認過了。關于那幾個兇手的長相,她當日雖然受了大驚吓,但記憶并沒有出問題,自然不會忘記仇人的模樣,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四個人。
隻可惜,那天真正對陳氏動了刀子的人,并不在這裏。倒是有一人,曾經拿刀指向李俪君與李儉讓,威脅兩個孩子去遞送财物,因此陳氏才會挺身而出,代替孩子們出面,結果死在另一個歹人的刀下。
李儉讓也認出了那個威脅過自己的歹人。他沉默地拉着小妹回到了靈堂,鄭重向老鄒王行禮,告訴他老人家,人沒有抓錯,他都認出來了。
老鄒王聽了他的話,再看看李俪君,見兄妹倆都點了頭,其他人也都給出了肯定的回答,便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很好,事不宜遲,咱們這就再把人送去京兆衙門,叫他們嚴審!不要再說什麽弄錯人了。所有苦主都一口咬定是他們,難道所有人都瞎了不成?!即便這四人不是曾經肆虐渭河北岸的強盜,也是殺害宗室女眷的兇徒,絕對不會冤枉了他們!”
他柔聲對李俪君說:“好孩子,老叔王先去辦正事兒。你在家等消息就成。回頭有了信兒,老叔王會打發人來告訴你的。你晚上祭拜你娘,記得替老叔王多上一炷香。”
李俪君大聲答應着,恭敬地送走了這位德高望重的宗室長輩,還命崔嬷嬷帶人跟了上去。無論京兆衙門裏會給出什麽結果,他們作爲真正的苦主,總要有人出面才行。
崔嬷嬷自打得了信兒,已經往車馬棚轉了一圈,恨不得當場咬死那幾個兇徒。如今得了小娘子的命令,整個人就象是打了雞血一般,拍着胸口再三保證,一定會盯緊京兆尹,盡快将兇徒法辦。
邵娘子也是當日的目擊證人,跟着崔嬷嬷一塊兒去了。
李玳到這會兒,才反應過來是怎麽一回事。他臉色大變地想要追上老鄒王一行,卻被父親隋王喝住:“幹什麽去?!你媳婦的正事兒還沒辦完呢!”
李玳咬牙:“阿耶!若是叫人知道實情……”
隋王陰沉着臉:“那也是小楊氏的命!”心中卻暗暗埋怨兒子,倘若行事積極些,先老鄒王一步抓到人,他們家又怎會落入這等尴尬的境地?!這回隋王府的名聲定會受損了,然而老叔王出面,他又能怎麽辦?
做核酸時遇到了傾盆大雨,打着傘還是全身濕透了,上公交車後,衣服還在往下滴水,那叫一個狼狽。又到了龍舟水的季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