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俪君将劍佩小心收了起來,打算等日後再遇到東海劍派的人時,就打聽一下它主人的情況。
這個劍佩雖然被壓箱底許多年了,但依然還散發着微弱的靈氣,由此可見,它的主人還好好地活着呢。若能找到他,說起劍佩與她還有瑤劍門的緣份,一定會很有趣吧?
李俪君心情很好,也不生氣新君不許她手下的人搬回嵯峨山别院的事了。隋王府派人來請她回去參加家宴,她也興緻不錯地走了一趟。
玄宗出事後,隋王就多了進宮探望皇兄的機會,早從新君與廣平王處聽說了李俪君修仙的消息。他雖然沒有大肆宣揚的意思,但對于家裏人,還不至于隐瞞太多。因此,當李俪君再次回到隋王府的時候,上至祖父母、父親繼母,下至幾個兄弟姐妹,以及二房、三房的成員,全都知道她是位活神仙了。
所有人的态度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再也沒有人膽敢給她臉色看,或是說些不中聽的話了。就連盲目自信的渣爹李玳,面對小女兒的時候,臉上也挂着稍嫌谄媚的笑容,看得李俪君怪不習慣的。
不過她很淡定。她對父親全無期望,又送走了至愛的母親,如今心如止水,不管李玳是谄媚還是刻薄無情,都對她沒有任何影響了。
隋王嚴格約束着家中兒孫,不許他們在李俪君面前說任何不合時宜的話,更不許有任何無禮之處。也許他本人沒有察覺,但實際上他對李俪君的态度也與過去大不相同了,多了幾分畏懼與敬重,同時也夾雜了疏遠。
但窦王妃依然還是那副慈愛長者的模樣,會詢問李俪君如今的飲食起居,關心她在山裏住着會不會不習慣,身邊侍候的人是否盡心……哪怕隋王覺得窦王妃未免過于啰嗦了些,還把真仙當成了小孩子一般看待,可瞧見李俪君面上的微笑,他還是閉上了嘴。
興許妻子的做法,才是對待修仙小輩的正确态度吧?
這頓家宴吃得有些拘謹。因隋王事先提醒敲打過家裏人,沒有誰敢在李俪君面前亂說話,隻有窦王妃與李儉讓的态度比較自然,跟過去沒什麽區别,還能讓李俪君感受到一絲家庭的溫暖。其他人基本上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生怕說錯了話沒法彌補,隻能算是維持住面上的禮數罷了。
當然,這些人當中不包括李玳。他雖然對小女兒谄媚了許多,但本性難改,依然沒多少自知之明。隻不過,如今新君上位了,還是他從前不看好能坐穩儲位的李亨,堂兄弟間談不上有多少情份,自然比不得從前親伯父坐皇位時的情況。李玳很清楚,他重獲聖眷、掌握高官實權的可能性基本沒多少了,所幸長子李儉讓似乎頗得新太子廣平王的青眼,興許還有望重現他這個父親的夢想。然而,長子李儉讓如今越來越不肯聽他的話了,雖然還對祖父隋王的話十分信服,卻也越來越有自己的主意。李玳深知自己不可能通過掌控兒子,進而掌控實權,不免生起了悶氣。
他便對小女兒李俪君說:“新君是看不上爲父的,爲父也不指望能出來做什麽高官了,隻求能在家活得自在些,少受些氣。你如今既然是修仙的人,想必也能拿出可延年益壽的丹藥吧?拿些回來給爲父吃吃,讓爲父多活幾年,便是你的孝道了。爲父再不會對你張口要别的,如何?”他心想,隻要手裏握着能延年益壽的仙丹,還怕别人不把他放在眼裏嗎?隻怕連新君都要對他另眼相待,到時候看那不孝子如何後悔!
然而李俪君卻對他道:“凡人受不住仙丹的藥力,吃下去對身體沒好處,哪怕是個身體健康的人,也有可能當場吐血,卧病不起。從前我曾經弄到些溫和的靈露,悄悄兌在茶水湯羹點心裏給阿翁、阿婆和阿兄用了。這些靈露對你們還有用,隻是不能延年益壽,頂多就是讓人身體好一點,少些病痛罷了。”
李玳愕然,李儉讓卻立刻想起了小妹從前給自己送過的吃食茶水:“怪不得,我這兩年身體好得這麽快,莫非也是小妹的靈露的功勞?”幸好他沒聽身邊乳母侍女的勸阻,堅持用了小妹送來的東西,否則他興許還在爲病痛所苦呢!
裴娘子表情微微一動,但沒有說話。
李俪君笑道:“我隻送過一兩回靈露給阿兄,阿兄的身體能好起來,還是大夫開的藥方好,調理得當,我絕不敢獨占功勞。”
李儉讓笑了,向繼母行了一禮。裴娘子的臉上又露出了笑容,慈愛地拍了拍繼子的背。
隋王與窦王妃也想起了李俪君送來的東西,各有所思。
李玳卻有些不甘心。除了父親隋王送來的吃食茶飲,其餘的無論是妻子還是兒女送來的,他一概都是不碰的,難不成就錯過了仙家靈露麽?他一邊懊惱,一邊繼續追問女兒:“這靈露還有麽?難道就沒有爲父能吃的仙丹?”
李俪君看了他一眼:“凡人能服用的仙家之物極少,這靈露也是不易得的。回頭我再去打聽看看好了。阿耶若想要延年益壽,還是少吃些酒肉,修身養性的好。”
李玳全不放在心上。他已經不指望能掌握實權了,若連酒色的享受都不要了,活着還有什麽意思?他隻說:“你若得了靈露,記得立刻送回家裏來!”
行啊,那就等着吧。若你繼續任由酒色掏空身體,還不知道你能等幾年呢!
李俪君微笑着把這事兒抛在了腦後,根本沒打算給渣爹弄什麽好處。她母親都轉世投胎去了,憑什麽李玳還能在世上長命百歲,安享富貴呢?她沒有對渣爹的身體做任何手腳,才是她真正的孝道呢!
隋王府的家宴就這麽平平淡淡地過去了。隋王看着長子不争氣的模樣,也唯有歎氣。還好他如今有小兒子和大孫子支撐門戶,就算他死了,家裏也不至于一敗塗地,否則真的要死不瞑目了!
家宴結束後,他迅速打發了兒子媳婦們,獨将李俪君與李儉讓帶到了書房,避了人說話。
他拿出了一封聖旨,遞給李俪君道:“這是新君今早命人送過來的。他知道你不愛張揚,也不愛繁文缛節,索性就讓阿翁把旨意轉交給你了。”
事實上,新君是知道李俪君不會在聖旨前屈膝,又不想傷了自己身爲國君與長輩的體面,才用了這種折中的形式。
李俪君接過聖旨,展開一看,才知道裏頭說的是嵯峨山别院的事。
新君不想讓玄宗臨幸過的地方任人出入,又不能公開玄宗與貴妃曾在那裏住過,索性就把整座嵯峨山連帶周邊的土地都賜給了李俪君,再封她做“嵯峨山主”。這片土地會成爲李俪君的私産,閑人勿入。内府會擇旨在山中建一座道觀,等将來玄宗登仙,貴妃有可能會秘密到觀中出家,從此與世隔絕。到時候,嵯峨山别院就會無行宮之名,卻有行宮之實了。
李俪君淡定地收起了聖旨,問:“老聖人的身體是不是快不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