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仙觀在長安有分遊觀這個長期駐點,距離大慈恩寺并不遠。按理說,大雁塔的動靜都發生這麽久了,他們早該來人了。
能拖到現在半個時辰都快過了,也不知道跟眼下身處分遊觀的兩位李唐宗室修士是否有關系。
但不管有沒有關系,如今分遊觀的人也到了。來的不僅僅是李老道與李祏,還有葛萬誠與另一名長相略有些眼熟的中年道士。李俪君回想了一下,才記起後者就是楊國忠死而複生的鬧劇發生過後,真仙觀派過來“監督”李老道的煉氣中層弟子。
如今,這四人齊齊出現在大雁塔前的廣場上,似乎并未驚動寺中僧人與香客,但所有人盯着大雁塔頂的方向,面色都十分嚴肅。
他們應該看不到塔中李俪君等人的情形,因此李俪君在窗洞前看了一會兒,便回頭與崔東行商議,一會兒要如何應對了。
圓光法師打算繼續用“佛寶”的故事搪塞過去,反正真仙觀來的隻有兩個築基,隻要把時間拖到窺真上人出關就好辦了。有了元嬰大能撐腰,唯識宗在長安城就再也不用懼怕誰。
崔東行則有些扼腕:“怎的連葛萬誠都來了……若是他不在,事情倒還好辦。”煉氣中層隻需要弄點小花招就能糊弄過去,關鍵是剩下兩位都是李唐宗室修士,幾乎算得上是半個自己人,後續想要對口供騙人都沒什麽難的。
圓光法師還不知道李祏已經向凜元老祖投了誠,隻當崔東行說的是葛萬誠的符陣空間技術比較難纏:“崔檀越請放心。我們唯識宗的洞天,也不是他一個築基陣法師能輕易看破的。他隻會知道塔頂有寶,興許還有外人不可知的空間,但隻需要說是我宗爲避戰亂而建,他也不會看出更多的來。”
崔東行笑笑,也不好說得太多,隻改而問起另一個問題:“這塔什麽時候能解封?塔裏還有凡人在呢,還是盡快把人送走的好。眼下真仙觀隻是來了兩個築基兩個煉氣,并不難對付,萬一一會兒連金丹真君都來了,說不定要打起來的。”
圓光法師肅然念了佛号:“阿彌陀佛——約摸再過半刻鍾就行了。”
半刻鍾很快就到了。葛萬誠、李祏等人圍着大雁塔轉了一圈,什麽都還沒看出來,就發現塔門開啓了,接着便從裏頭走出了數名内侍與侍衛,緊接着,廣平王也在圓光法師的護送下走了出來,李儉讓、鄭汶以及李俪君都跟在後頭,就連崔東行也帶着兩名弟子綴在最後。
李祏的臉色一下就變了。他真的不知道大雁塔的事還跟上清派有關系。
葛萬誠用懷疑的目光掃視着李俪君與崔東行。他以爲凡人看不到自己的身影,隻管質問圓光法師:“圓光!方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們唯識宗到底隐藏了什麽東西?!”
圓光法師面上不露半點異樣,隻是微笑着将廣平王交給了方丈,自己則分出一個身影來,客客氣氣地合掌向葛萬誠道:“葛檀越莫要誤會,貧僧擔心戰亂将至,因此早早在寺中做了些準備,若是戰火燒到寺裏,便帶着門下弟子到塔中暫時躲避些時日。這也不是頭一回了,算不得稀奇,隻不過是貧僧爲了讓弟子們少受些罪,就多準備了些東西罷了。”
葛萬誠聽着有理,但又覺得圓光法師沒說實話:“你可别以爲我會輕易相信!若隻是在大雁塔中準備個躲避戰火的地方,又怎會洩露出金丹等級的靈氣來?!”他是金丹真傳弟子,這種事是糊弄不了他的。
圓光法師仍舊不緊不慢:“唯識宗傳承多年,也有自家的底蘊,擁有一兩件能庇護門下弟子的佛寶,又算得了什麽呢?蜀中各派擁有更多更好的寶物,也沒見真仙觀不許呀?”
葛萬誠冷笑了一聲:“蜀中與關中怎麽能一樣?你們唯識宗可是在我們真仙觀治下立派的!”接着頓了頓,用懷疑的目光看向李俪君那邊,“難不成……你們是覺得自己有了上清派撐腰,就可以不把我們真仙觀放在眼裏了?!”
圓光法師念了聲佛,接着便閉口不語了。
李俪君露出不服氣的表情:“葛真人,你要指責唯識宗,怎麽還把我們上清派給拉下水了呢?這事兒跟我們有啥關系?”
李祏咳了一聲,裝出一副質問的表情道:“昨日你不是跟我們說,是回長安探親的麽?怎麽又跑到唯識宗的地方來了?!”
李俪君道:“我可沒騙你。我就是回長安探親的。我繼母生産不順,我就請了崔真人幫忙念個安産經,又被家裏人打發到大慈恩寺來爲繼母祈福了。”她指了指李儉讓,“你瞧,這就是我的兄長。我們一起奉命而來的。”
李儉讓并不知道妹妹在指着自己說話,兩隻眼睛還盯着廣平王呢。廣平王本來正在跟方丈說話的,不知爲何,忽然間看見了斜前方不遠處,站着一位老道長,他就想起了這人的身份,忙面露驚喜之色,迎了上去:“可是真仙觀的李道長?多日不見了,道長一向可好?我正想去拜訪您呢,可惜您不在觀中,叫我撲了個空,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您。”
這話說得在場衆修士都小小吃了一驚。大家不是都有默契,不讓凡人發覺他們在場的麽?怎的廣平王竟然能看見李老道?!
李祏心生不妙,立刻丢下做戲的對象李俪君,轉而盯住了李老道:“阿禗,你做了什麽?”
李老道朝他微微笑了笑,方才看向廣平王:“廣平王要尋老道說什麽?老道一貫守在觀中,輕易不出門去的。是哪個混賬騙了你,說老道不在家?”
那負責“監督”他的煉氣中年表情不自在地縮了縮脖子。
李祏狠狠瞪了煉氣中年一眼,方才肅然對李老道說:“李禗,不要犯蠢。觀中的規矩你是知道的,不要一錯再錯,反把自己的性命給耽誤了!”
李禗卻隻是微笑着對廣平王道:“就算廣平王不說,老道也大概知道你想問什麽。你在擔心聖人吧?别怕,聖人還有好些年可活呢。他雖糊塗了,瞧着也是古裏古怪的模樣……”
他話音未落,李俪君就揚聲打斷了他:“李道長,你少說兩句吧!我這位堂兄還要助他父親平複安史之亂,光複大唐河山呢!難得有個聰明敏銳的未來君王,你隻顧自己說得爽快,萬一李老祖不高興了,把他也變成聖人如今的模樣,那不是作孽麽?!若是李老祖飛升了,你讓誰來收拾戰争之後的爛攤子?!”
李禗頓住,雙眼猛然朝李俪君這邊望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