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俪君原本也有點擔心裴氏的情況,但聽完呂嬷嬷的話後,就發覺有些不對勁了。
既然裴氏除了摔過一跤以外,安然無恙,沒有小産,沒有難産,面色紅潤,神智清晰,那爲何外人說起,都覺得她的情況不妙呢?這種說法是怎麽傳出來的?
不過……若是因爲這件事,隋王府内外與宗室上下都一緻同意,裴氏這一胎孩子出生後,李玳不能插手教養之事,倒也不失爲一個好消息。至少裴氏的親骨肉不需要再被渣爹折騰了。
從這個角度來看,很難說清楚整件事裏是否有裴氏的手筆。以她的爲人,應該做不出假裝摔倒的事,那有可能會傷到她腹中的孩子。但她有可能在摔倒之後,将計就計,利用這件事爲自己創造有利的輿論環境。
如今她親娘帶着太醫守在她身邊,心腹侍女負責她的飲食起居,婆婆窦王妃事事周到,完全站在了她這一邊,就連公公隋王,也是一心責罵李玳,對她百般安撫。等她平安生下孩子,她在隋王府的地位就穩如泰山,不管能不能做嗣王妃,好歹舒心日子是有保障的,也沒必要再看李玳的臉色了。
爲了獲得這些好處,她指使人往外放點謠言,又有什麽要緊的呢?反正李玳一向行事不靠譜,這回也是他傷妻在先,就算是成爲千夫所指,也是他應得的!
李俪君想明白這件事後,也不打算去說破什麽。繼母裴娘子的日子也過得不容易。她當初是想擺脫前夫家對一雙兒女的控制,才嫁給了李玳這種不靠譜的人。但如今鄭家自顧不暇,根本顧不上她,她自然就沒必要在李玳面前做小伏低了。如今趁着李玳動手推人的機會,給他頭上栽個大黑鍋,往後就可以抱着孩子,在東院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無論是公婆隋王與窦王妃,還是兩個小叔子以及他們的妻兒,都不會跟她過不去。她還能借用隋王府的體面去庇護自己與前夫所生的一雙兒女,何樂而不爲呢?
李俪君已經打算盡量少回俗世的家裏去,也不會讓自己再受渣爹李玳的影響了。裴氏再如何算計李玳,都與她無關。
她的親生母親陳氏在世時受了李玳那麽多的氣,還是無怨無悔地自掏嫁妝爲他打理中饋,又得到了什麽?李玳這樣的男人,就活該有個心裏沒他還處處算計他、爲自己争取利益的妻子。那些善良溫柔的女子,他哪裏配得上?!
李俪君冷笑一聲,便把這件事撇到了一邊。她對呂嬷嬷道:“接下來幾天,請嬷嬷每日都打發兩個人回隋王府去問候裴娘子,等她生了孩子,就送上一份厚禮道賀,把禮數給做周全了。其他的事不必理會。若是裴娘子生産時真有不順,你再告訴我。”
呂嬷嬷連忙答應下來,又問李俪君:“小娘子難得回長安一趟,不打算回王府看看麽?”
李俪君道:“我明天還有正事兒呢,就不去了。倘若王府裏的長輩們問起我爲何不回去,就說……我去大慈恩寺爲裴娘子祈福去了,願她能平安生産。”她明天确實會去大慈恩寺,也确實會去拜那裏的佛,這可不是在撒謊。
呂嬷嬷對李俪君素來是言聽計從的,聞言便信了,立刻安排人去。至于小娘子的新弟妹出生後的賀禮,她早就與老姐妹崔嬷嬷商量過,已經備好了,随時都能送出去。
就連平都縣主出嫁時的賀禮,她們老姐妹們都準備齊全了呢。這些瑣事,她們是不會讓小娘子操心的。
李俪君在紫雲觀裏休息了一夜,把一些比較重要的事務迅速處理了。第二天清晨起來,她先是迎着朝陽手握靈石修煉了一回,正要回房換衣裳,便看見呂嬷嬷急急前來找她。
呂嬷嬷微微皺着眉:“老奴得給小娘子賠個不是。昨兒老奴不小心說漏了嘴,告訴觀裏的人,小娘子今日要去大慈恩寺爲裴娘子祈福,結果底下就有人多事,把車馬與護送的随從都打點好了。老奴今兒早起才知道,真真煩人!”
她雖然年紀大了,卻也知道小娘子出家做了女冠後,不會無事往佛寺裏去,昨兒說是要去大慈恩寺祈福,實際上定是有正事要辦,拿這話來應付隋王府那邊的。沒想到底下還真有人信了,多管閑事操辦起來!這人興許隻是存着巴結讨好的心思,可越過她們這些管事的人去辦事,還支使了觀裏的人手,這算什麽?!
呂嬷嬷十分不爽,但爲了不壞了小娘子的事,她還是耐下性子來給李俪君報信了。
李俪君聽得挑眉:“是誰這麽多事?”
呂嬷嬷說了個名字,李俪君記得,那正是昨天跟她說過話的一名中年女冠。這人好象曾經在玉真長公主觀裏待過,但不大受人待見。窦王妃與裴氏替她籌備紫雲觀時,需要找一批女冠過來充場面,就把她給算上了。這人看起來脾氣有點嚴肅,似乎很愛講規矩禮節,但在她面前從不敢造次,頂多就是啰嗦了點,今兒怎麽張狂起來?
李俪君也不理會,徑自回房梳洗更衣。考慮到今天要在長安城中活動,很可能還需要被外人看見,她就沒有簡簡單單穿一身靛藍道袍應付了事,而是尋了一套窦王妃送來的新衣穿戴上了。
當呂嬷嬷與趙月白給她送來靈食早飯的時候,就看到她穿着一身淡黃色道袍,頭梳簡單的道髻,髻間簪着冰玉劍,正往發髻上戴一頂精巧的蓮花小金冠。
呂嬷嬷連忙放下托盆,跑過來幫她把小金冠給戴穩當了,贊道:“小娘子今兒這一身真是絕了!滿長安的貴女裏,再也找不到比小娘子更嬌俏可人的女冠了!”
李俪君聽得好笑:“我既然做了女冠,要嬌俏可人做什麽?”又轉頭去問趙月白,“崔真人師徒那邊,可送靈食去了?”
趙月白連忙束手恭答:“是,奴已經送過去了,提籃就放在院門口的台階上,敲了三聲門,便立刻退離。”這都是小娘子提前囑咐過的。
李俪君點點頭,見呂嬷嬷還要往她頭上簪一件與衣裳同色的長紗,忙拉住呂嬷嬷的手笑道:“嬷嬷,這個就不用了吧?太累贅了。”
“時下正流行女冠披頭紗呢。”呂嬷嬷卻很堅持,“玉真長公主與萬安公主都是這樣打扮的。小娘子往觀裏瞧瞧去,年輕些的女冠,又有誰不披紗?您不這麽打扮,旁人還要說嘴呢。況且,您又不用跟人動手,累贅些怕什麽?”
誰知道她今天會不會跟人動手呢?
李俪君腦中想過這個念頭,但很快就抛開了。她如今常年不在家裏住,累得兩位嬷嬷爲她操心,一點小事,就順了嬷嬷的意吧。
她任由呂嬷嬷幫她把黃紗給簪好了,配着黃金蓮花冠,倒是一副地道的“女黃冠”裝扮。呂嬷嬷又說今日有風,怕她着涼,要她多添一件灰色薄羅制的外袍,她也應了。
穿戴完畢,用過朝食,李俪君便起身往外走,預備前往大慈恩寺做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