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着個陰兵鬼差,就毫不客氣地砍了,但又有意無意地略過了與陰兵鬼差同行的鬼魂們,隻大袖一揮,把衆鬼魂一陣風扇開,騰出一條寬闊的大道來,無人無鬼再敢擋在他面前。
他一路直往閻羅殿的方向走,李俪君跟随在後,手裏拿着冰玉劍,一邊給那些僥幸逃過師尊劍擊的陰兵鬼差補刀——不,補劍,一邊聽師尊講述過去的往事與他心中的猜測。
凜元老祖嘴上說,這座地府大殿是件法寶,不知李能是從哪裏偷來的,但事實上他心裏已經有了猜測。
當年他大師兄李馳元仙官還未飛升時,初識李能,就遇上李能遭遇邪道的追殺,于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誅除了那邪道,救下李能,二人才結爲好友的。
當時那邪道追殺李能,即使明知道李馳元要救人,而李馳元修爲高于自己,他也沒有調頭走人的意思,用的理由就是李能偷走了他重要的法寶。這名邪道在玄唐小世界的修真界臭名昭著,最愛奪人珍寶,而且用的理由五花八門,無所不用其極,因此李馳元根本就不相信他,隻當他又看中了李能的寶物,就編了個借口來搶。
在邪道死後,李馳元搜過他留下的儲物袋,找到了好幾件傳聞中他從其他門派、世家、散修那兒搶到的法寶,便一一歸還回去。對于邪道先前的話,他更不相信了。
隻是如今凜元老祖回想起當年的往事,忍不住疑心那邪道并未冤枉了李能。這邪道固然是習慣了找借口奪人法寶,卻不代表他就不會被别人偷法寶了。尤其是那邪道傳聞中有一件極厲害的邪門法寶,卻至死不見他用出來,儲物袋中也不見留存,更引人起疑。
這件邪門法寶,據說名字叫做“十萬閻羅殿”,見過的人描述,那是一件看起來象是雙層華麗殿宇模型般的擺設,非金非玉,專攝亡魂。隻要攝足十萬人命,就能煉成。執掌此寶的人,可操縱這十萬亡魂去做任何事。哪怕這些亡魂生前曾經是他死敵,死後再不情願,也隻能聽從他号令行事。
這件法寶還能升級,每攝入十萬人命,就能升一級。升級後會有什麽效果,就無人知曉了。在那邪道的手中,他連最初那十萬人命的目标都還未達到呢,隻将将害死了七萬多人而已。
李馳元當年也疑惑過那邪道爲何死得那般容易?爲何沒用出“十萬閻羅殿”?後來想起他出最後一個大招時,邪道也一副想要出大招的模樣,隻是還未來得及使出來,就被前者一劍劈了而已。李馳元當時已是元嬰大圓滿,劍法高深,一劍擊出,便是同爲元嬰的修士都難以抵擋,更何況那邪道本就受了傷呢?考慮到這邪道死時屍骨無存,全身上下隻殘留了一個破損的儲物袋,李馳元便懷疑,當時他正打算祭出“十萬閻羅殿”來,隻是擋不住自己出招更快,就連人帶法寶一塊兒被劈成了焦炭。
李馳元不再懷疑這件事,過後李能也沒有露出絲毫破綻,這件事就這麽被遺忘了。若不是前者事後在閑聊時跟小師弟提起,凜元老祖如今也不會想起來,李能手裏可能還有這麽一件邪門的法寶在。
而這件法寶,在他手中千年,很可能已經“煉成”了。
想想李能在凡間操縱朝代興衰交替,東晉之後多少年戰亂,死了多少百姓?而凜元老祖聽幾個上清後輩們說起師兄轉世魂魄被操縱之事,算算時間,大概能推測出李能僞造的“地府”是什麽時候建成的。那是在大唐開國之後,隋末那段時日,又生戰亂,死了多少黎民?這麽多亡魂加起來,還填不滿一座“十萬閻羅殿”麽?
虧得李能裝作無辜的模樣,騙了他們師兄弟那麽多年。事實上從一開始,他謀奪這件邪惡陰毒的法寶,就已是不懷好意了,并不是在發現凡間有個家族與他的先祖相似之後,才忽然起了操縱人間的念頭。
否則,他要這件必須由無數人命去填的邪道法寶做什麽?
凜元老祖一路劈人,直闖入閻羅大殿,不等寶座上的“閻羅王”開口,就一劍将對方頭頂上的寶匾給劈成了兩半,劍氣延伸開去,蔓至“閻羅王”身上,在他額頭正中間劃出了一條細細的血線。
“閻羅王”一句話都沒說出口,便往後倒了下去,看得周圍驚叫四散的陰官們哭嚎不已。
不一會兒,“閻羅王”的屍首便散爲細碎的靈光粒,瞬間從原地消失了。
一個面色青白、滿面驚駭的判官從粗壯的大柱後頭伸出半個頭來,顫抖着聲音質問:“高老祖……所爲何來?!您……您就不怕我們老祖責怪麽?!”
凜元老祖嗤笑一聲:“你讓他來!本座正好質問他,當初裝作可靠友人的模樣,都向我們師兄弟撒了多少謊?!二師兄視他爲至交,可他連二師兄的亡魂都不肯放過,到底是生的什麽黑心腸?!”
那判官估計也是個知道内情的人,一聽便明白凜元老祖爲什麽會闖入地府來砍人了。他哭喪着你道:“高老祖,小輩們隻是奉命行事……求您高擡貴手……”
凜元老祖把劍一甩:“那你就将罪魁禍首叫過來,本座自然不屑與小人物計較!”
判官更想哭了。罪魁禍首人人皆知,但他又哪裏敢驚動那位主兒?
說話間,“閻羅王”的寶座上忽生旋風,繼而點點靈光亮起,緩緩組成了一個人形。随着靈光漸漸黯淡下去,這個人形也越來越凝實,不一會兒,便顯露出了“閻羅王”原本的尊容。
原來是他複活過來了。
隻是“閻羅王”挨了凜元老祖一劍,已是元氣大傷,哪怕死而複生,整個人的氣色看起來也更糟糕了,十足一副死人模樣。他回過神來,第一件事就是滾下寶座,撲通一聲跪倒在凜元老祖面前,口稱“高師叔”,以晚輩自居,句句聲聲都是在求饒。
凜元老祖早就認出人來了:“當年你拜在李能座下,我們上清弟子還私下議論,說李能對你太不上心,親傳弟子待遇連記名弟子都不如,替你抱不平。你既然心懷感激,怎的如今還爲虎作伥,跟着他做起這傷天害理的事兒來了?!”
“閻羅王”哭道:“高師叔,師尊有命,弟子豈敢不從?不從就隻有死路一條了。如今弟子雖然還是逃不了一死,好歹還留存一線生機。弟子自知不該貪生怕死,可生死間有大恐怖,豈是尋常人能輕易勘破的?!”
“狡辯!”凜元老祖又是一劍劈了過去。“閻羅王”又一次散成靈光消失。不過這一回,他想要恢複過來,恐怕就得多花點功夫了。
凜元老祖回首望向那些判官與陰差們,他們都滿面驚恐地逃出了大殿。
李俪君問凜元老祖:“師尊,可要将他們都砍了?”
“不必。”凜元老祖回過頭來,看向閻羅寶座,“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