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資質很好,專心修煉,除了少數幾次随門派征戰,就幾乎沒怎麽離開過秦嶺。真仙觀總壇内的生活,幾乎就是他人生的全部了。
而在真仙觀内部,他所歸屬的李唐宗室一脈,幾乎所有成員都是李唐宗室出身,少數幾個不姓李的,也與李氏有親,關系密切,隻有一兩人是因爲被他們這一脈的修士發掘,資質又太好,他們舍不得把人讓給其他派系,增長其他派系的實力才收入門下的。血緣紐帶将他們這一脈的弟子連結在一起,而所謂備受優待的處境,又使得他們這一脈長年與其他派系勾心鬥角,人緣平平。時間長了,李祏心中就隻看重李唐一脈,對真仙觀的其他派系弟子沒有多少同門情誼了。
這種觀念使得他在面對李唐宗室出身的修士時,會有格外深厚的濾鏡。隻要是同宗同族,哪怕對方做了些什麽不妥當的事,他也能容忍。就象是他先前得知李俪君與真仙觀的大敵凜元老祖脫困之事有關,第一反應也是先替她隐瞞下來,而不是報告門派一般。
當他以爲李能老祖是自己的同宗族人時,對方做得再過分,他也勉強能忍耐,隻爲自己師徒的前程而憂心。可一旦他得知,李能隻是單純地同姓李氏,而非他們這一界隴西李氏的血脈之後,他立刻就恨上了對方,以前能忍耐的東西,現在完全不能忍了。
他之前在李俪君面前都已透露了有離開真仙觀的想法,更何況如今有了凜元老祖站在他這邊呢?隻要能平安順利地離開真仙觀總壇,有了元嬰老祖庇護的他們,又何須擔心真仙觀的劉金爻真君追殺?
隻是這麽大的事,他需得回去好生與師尊師兄商量才是。他們還不能隻自己三人離開,門下還有好些煉氣弟子,甚至連外駐凡間的弟子也不能放棄。都是同宗同族的血脈親人,能帶走還是都帶走的好,不能讓他們淪爲劉真君發洩怒火的犧牲品。
那位大能并不是他們李氏的同族。可不能指望他會護着李氏的子弟。
下定了決心的李祏,開始聽從凜元老祖的吩咐。
凜元老祖先找他打聽了一下現下修真界的情況。雖說李俪君之前已經給他做過介紹,但她入道時間太短了,拜的又是界外的師門,在玄唐小世界裏隻靠自己單打獨鬥,對于修真界的一切常識都是想方設法從别人嘴裏打聽來的。消息來源通常是關中一帶的散修或小門小派小世家傳人,當中沒人來自傳承有序的仙門大派,情報真假難辨,哪裏有李祏背靠真仙觀,了解的情報更多呢?
李祏雖說一向專心修煉,年紀又輕,但出身于李唐宗室一脈,該受的文史教育還是接受了的。他立刻将自己知道的情況一一說了出來。
千年前的秦嶺,原有一條極大的靈脈,不但足夠讓上清派在此立足,還有另一個大宗門樓觀道也在此立派,此外中小門派世家亦有不少,金丹數十,築基三百,煉氣更是無數。
但如今的秦嶺,除了真仙觀坐擁上清派的祖地,擁有靈脈與洞天福地以外,大靈脈基本已經衰竭,隻剩下少數幾條小靈脈與多處靈氣穴了。别說供養衆多的仙家門派,就是在山中安家的小世家,在靈氣資源方面也頗爲吃緊。曾經在此立派的衆多中小門派,不是早已衰亡,就是遷往他處。煉氣修士還有不少,真仙觀以外的築基修士,那真是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至于遷往他處的那些門派,有些凜元老祖聽着耳熟,有些完全沒聽說過,想來是後來才有的新門派。但即使是他熟悉的那些,也隻有寥寥數家還有金丹支撐門戶,還能保住洞天福地的——這些金丹的姓名還都很陌生,連他們的師長都是陌生的名字。大部分的門派如今也隻能依靠築基高階修士支撐罷了,令他不由自主生出了“時光荏苒、故人凋零”之歎。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秦嶺原本有的大門派,如今也不複從前光景了。
上清派早已被逐出關中,另一個大宗門樓觀道,在大唐一朝倒是頗爲興盛,還備受李唐皇室尊崇。然而他們隻剩下後山的數名煉氣弟子,還肩負着宗門的傳承,其中修爲最高者不過是煉氣六層,靠着幾近衰竭的靈脈艱苦修行。前山的華麗宮觀,與大量的凡人道士,在修真界看來都不過是虛熱鬧罷了。
據李祏聽聞,樓觀道千年前的掌教是位金丹修士,另外還有一位金丹高層。上清派祖地被霸占後,他們作爲老鄰居曾經收留過上清弟子一段時間,提供了靈脈給上清的傷者休養。後來上清決定遷入蜀地,他們離開後,樓觀道就被真仙觀上門報複了。哪怕他們有兩位金丹撐場,也敵不過真仙觀背後有位元嬰大能撐腰。金丹掌教重傷,另一位金丹落下了殘疾,還是沒法修複的那種。
樓觀道在真仙觀的步步緊逼下,做出了分家的決定。殘疾金丹帶着一部分弟子,以及宗門的傳承典籍,出走秦嶺,往東海去了,途中還遭受過真仙觀的圍堵追殺,不過有一半以上的人安全逃脫了。真仙觀後來沒有聽說他們在東海立派的消息,倒是有小道消息說,有一名樓觀弟子還俗後入贅蓬萊派做了上門女婿。
至于留守的金丹掌教,則帶着剩下的弟子選擇了封山閉門,啓動防護陣,從此再也沒出現過。李唐得了江山後,自有“樓觀傳人”完成了他們這個門派在曆史上的任務,慢慢的也有新人拜入後山修行,但金丹掌教卻始終下落不明,估計早已壽終坐化了。
凜元老祖聽得心情複雜。
他知道這位樓觀道的金丹掌教是誰。兩人年歲相仿,從小熟悉,幾乎是一路競争着長大的,期間沒少争閑鬥氣。他先入元嬰,還曾跑到對方面前炫耀過。宗門爲他擇定的道侶人選,據說對方也曾有意,隻是輸給了自己。凜元老祖以爲對方一直視自己爲敵,萬萬沒想到,在他落難後,宗門遭劫,竟然是這個冤家伸出了援手,還爲此受傷丢命。
早知如此,當年他就不惹這位老朋友生氣了,也不跟對方争道侶。其實他就沒想過要成婚,滿腦子想的都是盡快修煉,早日飛升,去跟大師兄團聚。那所謂的婚約,隻是耽擱了廣寒劍派的好姑娘,又害得老朋友傷心罷了,實在沒什麽益處。
凜元老祖歎了口氣,心裏有些難過。他實在不想再聽到更多的壞消息了,便轉移了話題:“李祏,你師徒如今修煉的是何功法?說來聽聽,本座也好指點一二。”
李祏看到凜元老祖臉色不好,正心下惴惴呢,聞言頓時大喜。
修煉修到了瓶頸,好不容易才靠着李俪君的金丹師尊指點,悟出了一條新路子,如今若再有元嬰老祖指點,他們師徒還怕不能結丹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