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俪君本來是想走人的。她有把握能帶着二紅避開鄭家兄妹,完全不跟他們打照面。
可圓光法師這麽說了,她疑心塔頂那位金丹真君可能另有吩咐,便乖乖答應下來,領着二紅上了三層。
大雁塔的第三層面積比第二層要稍小一點,内部格局布置則差不多,角落裏沒有茶座,卻有吃飯的地方。李俪君四處看看,見長桌長凳都很幹淨,便就近在靠近樓梯口的長桌前坐了下來。
二紅跟在她身邊,張望四周一圈,又回頭看看樓梯口的位置,等了一會兒,便湊到李俪君耳邊小聲說:“小娘子,這一層聽不到底下的動靜。”
李俪君早就察覺到了,大雁塔内部每一層都有法陣,除了防護作用外,應該還有靜音效果,避免每一層塔之間互相幹擾,也能保證塔中人不受外界的喧嚣影響。她在二樓時就無法探知三樓是什麽情形,如今到了三樓,也察覺不到二樓的動靜,這很正常。
這裏畢竟是唯識宗的金丹真君與築基真人居住工作的場所,豈能連這點布置都沒有?
但李俪君很淡定,二紅卻總有些待不住。她知道李俪君規矩并不嚴,便先是在三層塔裏轉了一圈,可惜除了桌椅書架也看不到什麽東西。書架上倒是有佛經在,有梵文的,也有漢文的,不過二紅掃了幾眼就移開了視線,并不感興趣。
她更好奇,四樓往上是什麽情形?
不是她不老實,而是先前跟着隋王府一行前來大雁塔參觀時,除了最底下那層的内部情況沒什麽區别以外,二樓往上跟眼下她雙眼所看到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唯識宗這是在大雁塔裏做了兩重機關,凡人來了見到的是一座塔,修士來了看到的是另一座嗎?這也太神奇了!他們是怎麽做到的?!這與她往日常見的空間符陣技術似乎大相徑庭,真是開了眼了!
二紅小聲跟李俪君說起自己心中的疑惑,李俪君倒是覺得這很正常:“仙凡有别。他們要是覺得大雁塔在凡塵俗世中就很有名,不能杜絕外人遊覽,卻又想讓門下弟子在塔中活動,做這種布置也不出奇。換作是真仙觀,他們就會在塔中另外開辟一個空間。唯識宗隻是更習慣在原本的空間中做手腳而已。”
她因爲自進入玄唐小世界的修士圈子以來,就接觸真仙觀的空間技術更多,所以平日裏開辟空間時更傾向于他們的做法。若她想在同一座建築物中隔開仙凡,根本不需要特地布置法陣,隻需要自己隐身就行了。她跟唯識宗的情況不一樣,也不打算學。等她以後修爲上去了,時間充足時,再正式向師門的符陣大師請教這方面的知識就好。
李俪君淡定安坐,反倒覺得二紅有些浮躁了:“你别在這裏轉來轉去的,就陪我坐下來等嘛。這裏畢竟是别人的地方。”
二紅心中不安地在旁邊長凳上坐了下來:“奴總覺得心裏不能安穩……這位圓光法師修爲比小娘子高那麽多,又知道小娘子的身份來曆,這塔還是他們門派的地盤……”大概是因爲一直以來都頂着馬甲出現在修士圈子裏的關系,二紅如今以真實身份面對他派修士,就覺得很沒有安全感,恨不能把周圍的情況都摸清楚了,否則難以忍受自己與小娘子身處完全陌生的環境,還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
李俪君隻能盡量用言語安撫二紅了。因爲自己的關系,二紅從一開始入道,就不是身處正常的修行環境,會留下這種心理問題,也是自己的責任。若是換一個地方,興許李俪君還會主動想辦法去探查周圍的情報,可現在不行。明知道塔頂有位金丹大能在,她現在裝也要裝出個乖巧的模樣來,免得犯了什麽忌諱還不知道。
不過,李俪君心裏有件事是十分笃定的。那就是她絕對不能再在長安城裏久待了。想要自由自在地修煉和做自己想做的事,她還是離這些陌生的别派高人遠一點的好。
二紅坐在那裏,也忍不住胡思亂想。她又問李俪君:“樓上會不會也象二層、三層似的,有許多桌椅?大慈恩寺裏有那麽多修士麽?”
李俪君想起她在雁塔坊市裏見過的唯識宗煉氣弟子,覺得他家弟子人數也有限,不過洞天福地裏有多少人,就不清楚了。
她正要跟二紅讨論這個問題,就感覺到圓光法師移動到了樓梯口,似乎打算上樓來了。她連忙閉上了嘴,拉着二紅起身迎上去。
圓光法師笑眯眯地向她們合什一禮,請她們在附近的長桌前就座,就向李俪君說明了方才與鄭家兄妹交談得到的情報。
鄭家兄妹雖然随母大歸,但因爲從小在鄭家生活的關系,不但身邊随從裏有許多是從鄭家帶出來的世仆,也有裴王妃從裴家帶出來後與鄭家世仆聯姻的陪嫁奴仆。鄭家兄妹離開了家族,可名字還在族譜上,并未被逐出家族,隻是随生母生活罷了。因此,他們身邊用慣的仆從并沒有太大的改變,而且這些仆從離開荥陽後,私下也沒有與親友斷絕聯系,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書信往來。
關于鄭老太爺與鄭老夫人與邪道往來的消息,就是這麽從鄭氏族中傳到鄭家兄妹耳中的。
鄭七郎在兄弟中排行第七,上頭還有六個同父所出的兄長,每位兄長膝下又各有兒女。他的庶長子備受寵愛重視,也不是人人都看得慣的。隻是他們這一支素來以鄭老太爺爲尊,做兒孫的也隻能處處忍讓順從着。隻是,裴王妃已經帶着兒女大歸,當日說好了不會再作糾纏,也不會從家族中分走任何财産,更不會收回娘家從前對諸位大伯子們的支持,鄭家人便對她再嫁一事始終保持沉默。
如今才過去兩年,鄭老太爺與鄭老夫人卻忽然變卦,要把鄭汶這個鄭七郎的唯一嫡子帶回家族,送給邪道做犧牲品,他們的幾個年長的兒子都覺得太過了。二老明顯過于偏愛小兒子所出的庶長子,已到了将家族名聲與諸子前程置之不顧的地步,他們如何能忍受下去?裴王妃如今已貴爲嗣隋王正妃,時常出入宮闱,深得聖人與貴妃寵愛。真把她的兒子給害了,她豈能放過鄭家人?!
鄭家幾位伯父便悄悄給鄭汶寫信,提醒他們兄妹小心提防,千萬别被二老的書信迷惑,真的回荥陽探病什麽的。但他們也沒想到,鄭老夫人會不辭辛勞,親自跑到長安去,還領了個邪道去擄人。
李俪君聽到這裏,忙問圓光法師:“昨夜那築基邪修果然是爲了擄人才襲擊大慈恩寺的嗎?”見圓光法師點頭,又問,“他到底想拿鄭家兄妹做什麽?要搶他們的靈根?”
圓光法師合什低歎:“是要拿鄭汶施主做花盆,去種一種靈藥。”
李俪君頓時就懵了。這是什麽意思?活人還能拿來做花盆?怎麽種藥?種在人頭上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