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真人的師弟師侄所經營的符箓店裏,在靠近後門的架子旁站着個妙齡女子,身上穿着小楊氏在小山莊期間穿過的衣裙,頭上梳着小楊氏常梳的倭堕髻,發間插着小楊氏戴過很多次的鑲金晶的護身銀簪,身後還跟着小楊氏生母用過的忠心婆子。
就算此女面上蒙着面紗,看不出臉上是否帶着猙獰的傷痕,衣袖寬大也遮住了雙臂,看不出她左臂是否少了一截,光看她這一身打扮和身後跟着的人,李俪君也能猜到她就是小楊氏。
這女人不是被她的築基修士兒子李溫齊帶去真仙觀弟子家屬聚居的村落了嗎?怎麽會出現在修真集市裏?難不成李溫齊又帶親媽來逛街了?小楊氏瞞着人偷跑,又是毀容又是斷臂的,現在不忙着休養治傷,還有閑情逸緻來逛街?!
李俪君站在店外深呼吸了好幾次,心情才平靜下來。
她已經跟自己和解了,不打算再對小楊氏做什麽。可小楊氏總是這麽不知趣地跑到她面前晃,這是想找死還是想找死呢?!
李俪君暗暗咬着牙,有好幾名顧客從店裏出來,瞧見她在店門外一側呆站,奇怪地多瞧了她兩眼,她也沒在意。
這時候,店裏傳來了吵鬧聲,卻是關真人的師侄發現了小楊氏主仆在亂碰自家店裏貨架上擺放的東西,便喝斥她們放下。小楊氏哪裏是受得了氣的人?趾高氣揚地反罵回去,表示這家店是自家兒子的産業,他們師徒不過是受雇來經營産業的夥計罷了,連店帶貨物都是自家兒子的,她這個做娘的想摸就摸,想拿就拿,夥計憑什麽對她指手劃腳?若再敢無禮,當心她找兒子告一狀,把他們師徒趕出去喝西北風!
那師侄頓時大怒,言道店面是自家師徒二人花了靈石租下來的,李真人作爲房東,都不能撕毀協議,強占了他們的貨物,還要趕他們出去,小楊氏一個凡婦憑什麽沖着他們修行者耀武揚威?有個做築基修士的兒子有什麽了不起的?他的師伯也同樣是築基修士,與李真人同等修爲,還比李真人更有潛力。師伯待李真人客氣,是他知禮節,可不代表李真人的凡人親娘就能對師伯的晚輩無禮了!
小楊氏受不了這話,要與那師侄争吵。她身邊的婆子拼命在旁勸和,又把她強拉回後院去,才算是結束了這場沖突。後院似乎設置了靜音陣之類的東西,小楊氏走的時候還罵罵咧咧的,話才說了一半,聲音就忽然消失了,過後再也沒有叫罵聲從後頭傳過來。
關真人的師侄還十分不滿,回頭向師父抱怨李真人的家眷:“這婦人好不曉事!說好了她在後頭住着,我們在前頭經營,隻需要負責她主仆二人的日常生活所需,便兩不相擾,她偷偷跑出來做什麽?竟然還敢碰貨架上的東西。那些符筆都是法器,貨架上還設了防盜符文,她倒是不怕傷了手。難不成李真人就沒教過她,凡人不要随便亂動仙家物件麽?!”
他的師父倒是淡定:“你跟這婦人也相識好些天了,還看不出來她就不是個安分明理的人麽?随她去吧。橫豎我們修行者的店鋪不可能被個凡人偷了,回頭你見了李真人,跟他打聲招呼,倘若他母親再暗地裏偷摸東西,一但受了傷,我們師徒擔待不起,還是在後院再添一個禁止出入的陣法,省得他母親再偷跑出門了。”
師父這麽說了,徒弟便不由得笑出了聲:“如此也好,讓這婦人就待在後院出不來,咱們也省事許多,師伯和其他店鋪的人也不用擔心會再看到這不曉事的婦人了。否則,她自個兒不懂事,胡亂得罪了外人,我們還要操心,是否要護她一二,免得得罪了李真人。”
這時候店裏又來了新的客人,師徒倆結束了閑聊,上前招呼去了。李俪君在門外旁聽了一會兒,也弄清楚是怎麽回事了,抹了一把臉,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進店裏轉了一圈,随便買了一刀上等符紙,跟那對師徒打聲招呼,方才離開。
她又跑回鄭氏符箓行去尋鄭掌櫃與阿沙閑聊。
鄭氏符箓行的生意受新開的符箓店影響,生意稍稍差了些許,但鄭掌櫃并不在乎,還有心情去聊集市裏新出的八卦消息:“七娘子說的是那家關真人師弟開的那家店後院裏住的婦人?上一次集市開啓的時候,李真人就帶着她來逛過,還買了好些護身的法衣、佩飾,怕不是将過去百多年裏積攢的身家都花了大半在她身上了。她頭上戴的那根銀簪很顯眼吧?上頭鑲的金晶是拍賣行出品,真正的好東西!就算是築基修士用,也是配得上的。首飾店的劉娘子精心拿金晶做了根簪子,一心要用來攀附高人,萬萬沒想到會叫個凡婦用了去。不過那是李真人的生身之母,李真人有孝心,他自個兒樂意花靈石,旁人也不好多說什麽。隻是那婦人的性子……我們雖然見得少,但隻偶然聽她跟李真人說話,就知道那不是什麽賢惠和善的人,不大好相處呢!”
雖說李真人的母親不大好相處,但她平日裏又不常出來,隻有前面店裏的關真人師弟師侄需要跟她打交道罷了,其他店主倒也沒什麽可愁的。隻是鄭掌櫃看着關真人的師弟師侄要受此女折磨,又不敢得罪了李溫齊真人,做事束手束腳的,心裏便忍不住有些樂:“可憐他們了,才開了新店呢,正是忙碌的時候,卻還要侍候好後院的嬌客,怕是身心俱疲吧?”
鄭掌櫃話裏幸災樂禍的語氣明顯得人人都能聽出來了。夥計阿沙在旁偷笑,李俪君抿了抿唇,裝作跟他讨論關真人師弟符箓店裏出品的高級符紙與鄭氏出品有什麽差别,把話題給轉移開去了。
離開鄭氏符箓行後,李俪君正尋思着關真人應該已經把給她找的夥計叫過來了,便打算蒙了臉回豪華客棧去找人,卻在客棧大堂裏遇見了玄應道人。
玄應道人一頭淩亂的發髻,連道簪都是歪的,身上的道袍不知幾日沒換,到處都沾着爐灰,皺巴巴地跟鹹菜幹似的。他就這麽一副狼狽模樣,站在樓梯上沖李俪君擠眉弄眼,招手示意她上去。
李俪君挑了挑眉,沖着客棧夥計點了點頭,便跑到樓梯上去了:“玄應師兄找我有什麽事?”
玄應道人拉着她去了二樓,他在那裏有一個常用的煉丹專用客房。把人帶進屋關上門後,李俪君就看到王娘子也坐在裏頭。
然後玄應道人與王娘子便聯合起來問她了:“聽說你是廣寒劍派的弟子?”
小道消息流傳得這麽快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