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眼裏這塊玉,毫無破綻。
鬼手卻不可能被瞞過去。
在黃氏提到護國鐵券在蘇家之前,她僅是看出來那玉之内藏有東西罷了。蘇绶作爲朝廷要員,蘇家家主,随身藏點東西,無可厚非。
黃氏說護國鐵券在蘇家,那自然裏頭藏的,就隻能是它了。
畢竟眼目之下,還有什麽地方比随身帶着更保險?
大不了,他至少還可以與鐵券玉石俱焚。
衆人沒有說什麽,繁花式做爲蘇家祖傳八種密式之一,隻有家主能習扣解之法,旁人能說全這八種密式都不錯,更不要提見過。沒人猜得到蘇婼爲什麽能一眼認出它,隻是隐隐覺得,再出奇的事情發生在今夜,發生在蘇婼這裏,都不值得稱奇了。
“你是不是,很怨我?”
蘇绶垂下頭,畢生從未如此沮喪。
“父親是指?”
“我對你的忽視。”
她在鎖道上的修爲,到底已有多深?他已經無法想象了。隻是她顯露出來的本事一波又一波地沖擊他,他已有些招架不住。
她有這樣的才華,過去這麽多年,是被他耽誤了。
“我還以爲你是想說,爲母親的死。”蘇婼平靜地望着前方的黃氏,“我想聽的,你還沒說完。還說嗎?不說了,我就帶你去交接了。”
黃氏完全無法拿捏她的心思了,她倏地挺起身來:“精明如你,必定早就已掌握了許多,一時之間我亦不知從哪裏說起,你不如告訴我,你還有哪裏不明白!”
蘇婼道:“張昀爲何殺我母親?”
黃氏望着她:“如果我說,張家的計劃裏,有你母親,你信嗎?”
蘇婼未語。
“你信。”黃氏釋然般笑了一下,“你果然是個聰明人,想來那些年你父親不在府,你母親帶着你往張家走動得那般勤快,她馮眉又對你愛護有加,當時不算什麽,如今你肯定也有了懷疑。”
她頓一頓,繼續道:“但說起來,你母親也不過是受制于謝家罷了。她是個好人,也是個好女人,她自嫁了給你父親,便對他一心一意。即使蘇绶待她那般,她維護他,維護蘇家之心也從未動搖。
“可她到底隻是個弱女子啊,謝家要求她與張家往來,要求她聽張家的話,她有什麽辦法呢?隻能努力斡旋罷了。好在那時蘇绶遠在外地,也不回來,她正好也有理由推诿。可是最後……”
“張家讓她做什麽?”
話是蘇绶問的。“不可能是爲了這塊鐵券。他們不可能讓謝家還有她,知道這個。”
黃氏道:“的确不是。雖然我也不知道爲什麽不能讓他們知道。但是他們也是讓她謀取蘇家的東西。這個東西,便是蘇家位于南郊鎮的祖宅房契和地契。”
“原來如此。”蘇婼吐聲。“他們要這個,自然也是爲了尋找鐵券。”她看過去:“所以,他們其實根本不知道鐵券具體在什麽地方,是不是的确就在我父親手上。”
“沒錯。”黃氏點頭,“他們确認鐵券就在蘇家,但不知在何處。這麽多年裏,他們也曾找過許多機會打探你爹,卻又因爲謀劃中的大事不可暴露,而多有掣肘,加上你爹口風又太過嚴密,以至于毫無結果。”
“他們猜想鐵券可能會埋在蘇家老宅的地盤裏?”
“确切地說,他們懷疑藏在你們家祖墳裏。因爲你們家祖墳,曾經埋葬過一個皇親,那是被太宗皇帝處死的一個皇子,過後皇帝後悔,你們曾祖爺給了他一個台階,主動提出爲皇子收屍。
“這座墳雖然沒有任何規制,但卻一直被蘇家嚴密保護着。甚至連去處都未曾外洩。”
蘇婼目光裏映着燈的光亮:“所以,母親失事的那天晚上,暴雨把附近一些皇親國戚的墳也沖垮了。那墳當然也是人爲弄垮的,因爲若不這樣,便沒辦法掩飾他們的行動。
“那天夜裏,引誘蘇祈去河邊看夜捕的那些人,也是趁着大雨在蘇家祖墳忙碌尋找那被廢的皇子墳的人吧?”
黃氏神色不定:“你連這個也知道?”
蘇婼眼神幽幽,兀自再首:“而母親之所以冒着那麽大雨也要拼死出去,還鎖上門不許我追,自然也是意識到了事态不好,她必須去救因爲她惹惱了張家而引發禍事落難的兒子,也必須保護好她的女兒。”
黃氏沉默。
“張家既然起了殺心,當然這些都是提前與你商量好的。說到這裏——”蘇婼垂了垂眼眸,“你之所以被張家挑中進入蘇家,不光是因爲張栩和你的奸情吧?”
黃氏臉色一白,又有些窘然。
轉瞬,她又再添了些羞惱。“你想說什麽?”
“我猜你認識張栩,以及與他苟且,是開始在殺害柳氏之前。柳氏發現了你和他的奸情,以此羞辱拿捏你,你慣會裝高潔,當然不會容忍她如此。所以你殺了她。
“張栩知道了此事,替你隐瞞了,從而提出讓你嫁到蘇家,給你安排了這麽一個完美的避開與我二叔圓房的計劃,你覺得如此一來既可把自己已然失身的醜事混過去,又能讓張栩欠着你的情,來日你才有與他長相守的資本,所以答應了。對嗎?”
黃氏發白的臉全然已變得通紅。
但這番她也隻能恨恨地瞪過去一眼,而無法反駁。
因爲,事實竟該死的讓她說中得八九不離十!
“隻是,你爲什麽非要殺我二叔的孩子呢?”
“你這話錯了。我要殺的,是胡氏的孩子!不是蘇缵不能有孩子,而是她不能夠生下蘇家的孩子!胡氏是個孤兒,她原就是我的一個婢女!她被柳氏打得快死了,是我救活了她,又把她送出黃家安身。
“你那麽聰明,該知道女人但凡有了自己的骨肉,總歸會生出些牽挂。她是個奴才,怎麽能有牽挂?而且她懷的還是蘇家的人!一旦她生下了孩子,将來面臨選擇,她會不會因爲不舍得孩子,投向蘇缵?會不會爲了孩子,反骨背刺我?
“而且,我還需要她腹中胎兒的死來引起蘇缵對我的猜忌和疏遠,以此防止他在我身邊的時間增多,從而察覺出端倪,因此,那個孩子的死,也就成了必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