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婼深深點頭:“我明白了。但是您其實一直有在暗中關注她吧?”
“是。”周夫人此時眼眶已然紅了。“我一手帶大的孩子,怎麽會真舍得不管呢,況且……況且她那麽懂事。我隻能借由偶爾上街的功夫暗地裏去瞅她一眼,或者,借由年節這樣的日子在街頭等着偶遇。後來知道她被姑娘接到了府裏,雖然看不到,但我也很放心。”
這話聽着舒坦,但蘇婼還是不免好奇:“這是爲何呢?我畢竟與夫人素不相識。”
周夫人卻隻笑道:“也許是相由心生罷。我,見過令尊。”
蘇绶那人雖然不讨喜,但在外人看來的确是個謙謙君子,再者蘇家的名聲也确實沒啥子可說的,蘇婼雖覺仍有哪裏不妥,卻也隻能先接受她這個說法。
正想到面前的她娘家以及阿吉的父族都不是貧寒小戶,好奇要問爲何去金陵那些年兩家人都不曾聯系,出事後她也不攜阿吉去投奔,周家更是不聞不問,似乎與他們斷了往來似的,這時候外頭人影晃動,卻有人着急地說起話來了:“……有急事待禀姑娘!”
蘇婼聽出是先前被扶桑她們打發去尋阿吉的人,立時道:“慌慌張張做什麽呢?進來說話。”
那丫鬟便躬身進來了,一張小臉繃得跟繡繃子上的布似的,進來就道:“姑娘!阿吉姑娘——出事了!”
“什麽?!”
蘇婼騰地站起來。
尚未曾問詳情,身旁就傳來了杯碟落地的聲音,周夫人一向恬淡從容的臉——即使是先前那般激動也未曾失态的臉,此刻竟變得煞白!
“她在哪裏出事了?她出什麽事了?!”
這聲音也都顫抖起來。
蘇婼連忙攙住她,一面斥着小丫鬟:“還不快說!”
“就在東市出事的!是個騎着快馬的人一把把阿吉姑娘給擄走了!洗墨親眼看到的,他讓車夫駕車去追,哪裏追得到?沒出兩條街人就不見了!”
蘇婼隻覺得雙手下墜,周夫人兩膝發軟,竟已要往地下栽了!蘇婼連忙喚道:“快去禀報韓世子!請他援助!”
“一定是常賀他們……一定是!”被扶回了椅子的周夫人在發抖,“是他們抓了阿吉!”
蘇婼撫在她背上的手停下來,疑惑道:“夫人如何肯定是常賀?他們抓阿吉做什麽?您是說他們已經先知道阿吉是您的母親?”
周夫人如此笃定的語氣很難不讓人困惑,她直到周夫人找上門來才知道阿吉的身世,常賀他們又是怎麽知道的呢?當然,他們神通廣大,是可以有順藤摸瓜的本事。常賀如今成了喪家之犬,必然也早就明白這一切都有周夫人的功勞,他會施加報複也很可能。但是,他爲何隻抓了阿吉?他明明可以直接向周夫人下手施行報複,爲何卻要繞個圈子去抓阿吉呢?
而此時的周夫人,慌亂失神,完全不是那個深入虎穴也能保持鎮定的“容嫂”了,即使阿吉是她的命根子,這是出于母親的天性,可她的反應看起來爲何卻更像是恐懼,而不是氣憤和惱怒?
“夫人,您上次說今日來還要跟我說些事情的,除了認回阿吉之外,您還有什麽事情要跟我說嗎?”
蘇婼腦子裏不知爲何就閃現出這樣的念頭來。
周夫人聞言擡頭,雪白的臉繃得緊緊的,眼睛也睜得很大,但她的雙唇卻緊抿着,仿佛有什麽将要脫口而出,卻又在死命地探制着自己。
“姑娘!二爺從學堂出來,帶着許多護衛闖到東市去了……”
木槿上氣不接下氣地進來了。
周夫人像被驚到一樣站起來。
蘇婼沉着道:“讓他去!這時候要還呆得住,他算什麽爺們兒?!”說完她又吩咐:“多派些人手跟着他,交代他先去出事的鋪子問清楚!”
“我也去!”
周夫人說着便往外沖。
蘇婼一把将她攔住:“夫人冷靜!你既猜測是常賀下的手,那您此時也極其危險,此刻你去是救不了阿吉的,讓韓世子和蘇祈他們去想辦法!”
“我必須得去!”這幾個字突然铿锵有力地從周夫人嘴裏吐出來,就像是恍然醒來了,那個冷靜沉着的“容嫂”又回到了她身上,她反抓住蘇婼手腕:“姑娘的心意我知道,但阿吉若有個三長兩短,我與先夫将來都無顔于地府之下!”
說完她兩手一松,急步就往外去了。
蘇婼喚了一聲沒攔住,一跺腳,索性也跟着上去了!
丫鬟們這裏也不敢怠慢,扶桑木槿拿了幾樣蘇婼平日的随身物事就追了出去。
……
韓陌昨夜一夜輾轉,早早起來就到大理寺來尋蘇绶。偏巧蘇绶正忙着,他就先在外頭坐着等待。
當蘇婼派來傳話的人把話一說,甩着二郎腿的他當下就自椅子上跳了起來!
“怎麽回事?”捧卷與人對賬的蘇绶瞥見後走了過來。
韓陌望着他:“大人可知道蘇姑娘曾經收了個喚做阿吉的姑娘在身邊?”
蘇绶凝眉:“記得。”
要若從前,蘇婼身邊的事他一問三不知,但如今他多少能關注到一些。他記得那丫頭圓圓臉,憨厚可親。聽說是婼姐兒從外頭買進來的。這種事情本不該由她作主,不過,她膽大作主的事哪裏還數得清?自然他也不會再糾纏。
“她又如何?”他問道。
“這姑娘是有來曆的,她的父親是原先金陵城内同知周承禮,也是——”
“她是周承禮的女兒?!”
韓陌話還沒有說完,蘇绶神色已經變了。他把手裏的卷冊放下:“婼姐兒買回來的那個小丫頭是周承禮的女兒?!”
這下輪到韓陌愣了。周承禮雖然也是個有才之人,但也沒有有名到這個地步,何況他還長年遠在金陵任職。他都還沒說完蘇绶怎麽就知道他是誰了?而且聽到阿吉是他的女兒還這麽大的反應?
“她在哪兒出事的?!”
蘇绶拔腿就出去了!
“哎,大人!大人!”韓陌連忙跟上:“我還想跟您請個牌子呢!”
自從常賀在逃,城門就關起來了,隻有宮裏、鎮國公還有就是大理寺這邊有權下調令,蘇绶身爲少卿,剛好就持有這個!
“還拿什麽牌子?先過去再說!”
韓陌追到門外,蘇绶竟然都已經跨上馬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