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鐵礦對于一個國家來說有多重要就不多說了,大梁開國的時候都有明确記載的礦藏數量,後來卻被剔除了,而且被剔除的還不止一兩個,誰又能想到會有這樣的事?
“皇上可知此事緣于何時?”
鎮國公先發問。
“如無意外,是緣于清平六年至八年間。”
“……還是在太祖帝手上?”
太祖定國之後取國号爲梁,年号爲清平,在位共十五年,清平六年,正好是朝局大定,萬象更新之時。朝中賢才輩出,每屆科舉都能選拔出不少人才,如今的許多望族還是源于彼時太祖的提拔。換句話也就是說,當時皇權緊緊攥在梁太祖的手上,沒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幹出偷偷剔除國家礦藏這樣的事情,爲何卻會在清平六年至八年間,出現了這種事呢?
太子問:“父皇是如何确定這個年限的?”
“這話問到了點子上,”皇帝望着他,“就在薛容問斬後的第二年花朝節上,朕自相國寺啓駕回宮,忽然發現銮駕上多了一份沒有署名的奏折。那份奏折裏隻有一句話,是問朕:知道第三枚護國鐵券嗎?”
三人面面相觑,太子道:“除此之外,沒有别的話嗎?”
“除此之外,再無二話。”
鎮國公眉目深凝:“皇上銮駕出宮,親軍衛防範之嚴密,乃舉朝之最,竟然還有人能接近銮駕,并且投遞奏折,實在罕見。彼時臣應該還在東林衛當差,出此差錯,臣該死!”
皇帝将待要跪地請罪的他攙起來:“朕若要降罪,當初就降了,不必等到如今。比起降罪,當時朕至爲震驚的是那‘第三枚護國鐵券’,你們應該知道,這東西是雙刃劍,太祖設立此物,是爲着國祚着想,這些年來王、江兩家确實也恪盡職守,無有逾矩。但爲何會有第三枚?這是真的還是有人故弄玄虛?正因爲這奏折投遞得不可思議,朕不願打亂秩序,便在驚駭之後作出了隐匿不告的決定,在今日之前,除朕之外,沒有一個人知道此事。”
站直後的鎮國公咬牙:“臣一定會仔細查清楚此人究竟是誰!”
“他是誰,并不是那麽重要。這奏折能夠穿透那麽嚴密的防衛送到銮駕裏,最有可能就是防衛軍裏頭的人所爲。不瞞你說,朕當時暗中做了一番排查,把當天所有能夠接近銮駕的人都列爲了嫌疑。包括你。”
鎮國公愕然,但随之他又點頭:“情理之中。臣當時身爲東林衛指揮使,比任何人都有機會做成這件事。何況,事關鐵券,也不是一般人能知曉的。”說到這裏他了悟道:“皇上後來調臣去中軍都督府,莫非——”
既然是懷疑上了,那麽調離身邊,也就顯得合情合理了。
“你猜得沒錯。”皇帝沒有否認,“調你去中軍都督府,是有一部分這個原因在。但在那之前,還做了許多事。在秘密調查完王、江兩家之後,朕又傳了兩家的家主攜眷進京。在那次的召見裏,朕确定王、孫兩家尚無二心,同時他們也表示,從未聽說過還有第三道鐵券。此時距離朕收到了匿名奏折時已過去半年。除了朕獨自默默地求證,再也沒有半點線索冒出來。直到不久後的中秋來臨。
“先帝的冥誕是在九月,中秋宴上,禮部衆官提及先帝冥誕祭祀之事,祭祀自然有人操辦,但須朕親拟一份祭文。朕寫着寫着,就想到了放置曆代君王手卷的翰玉閣。如果第三枚鐵券真的存在,那麽昔年留存下來的文書一定有迹可遁。太祖皇帝沒有理由賜了這枚鐵券下去,卻不給後人留下任何線索。
“朕以緬懷先帝功德爲名,接連前往翰玉閣搜尋了半個月,沒想到,朕沒有發現這第三枚護國鐵券,卻意外發現了這份朕從來沒有見過的礦藏載錄。”
那道被傳閱過的黃帛,如今又被展開到了眼前。
皇帝指着上方内容:“這上面的玉玺,正是太祖皇帝在清平五年至清平七年間使用的。随後的一份礦藏載錄是清平八年年末,因此,那些礦藏被剔除掉的時間,應該就是六年至八年間。”
事實上,不管是具體哪個時間,這些被确定的礦藏都是在太祖皇帝手裏被剔除的。
那麽,太祖皇帝又爲何要這麽做呢?
“後來呢?”鎮國公沉默了一陣後問,“皇上又是怎麽決定整頓兵部的?”
“看到這道黃帛的時候,朕當時就覺得有異。後來幾番比對,再确定也沒有了。那剔除的礦藏究竟分布在何處?爲什麽要剔除?朕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下旨給太子,讓他接手監管各省礦藏。另一方面,朝廷礦藏都是有官府駐軍的,涉及到兵部。朕便又暗查了兵部部分官員近年的行迹,果然發現有些人并非表面那麽清正廉明。不過時間有限,朕查到的還隻有些皮毛,但此時距離薛容一案剛過去年餘,朝中失去一位閣老,連帶着又損失了許多官吏,朕得穩定朝局。
“就如同你先前所說,朕對遞送匿名信的人持有懷疑,又實在抄抄兵部的底,于是就把你調去了中軍都督府。所以除了揪出兵部的貪官,如果常蔚還未暴露的話,你不久就會接到朕命你密查各省礦藏實數的旨意。”
鎮國公俯身:“臣懂得了。”
韓陌也恍然道:“臣記得當初被羅智告禦狀後,皇上也暗示臣了一些話語,莫非,臣被調離東林衛,也是皇上的一步棋?”
“沒錯。”皇帝眼中露出了一些贊賞,“你本來的任務,就是去做你父親手上的那些具體的事情。他在中軍都督府的一舉一動太紮眼了,不宜有具體動作。當他攪渾了水,正好你就可以順勢而爲,事實證明你表現極好,不但沒闖禍,反而揪出了羅智,陳家,方枚,乃至常蔚等等這些人。你讓朕刮目相看。”
這麽一誇,韓陌反而不好意思了,低聲道:“這也不是臣一人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