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顯然也覺察了,轉過頭來,随後櫻唇微張:“窦……大哥?”
窦尹揚唇:“宋姑娘。”
說完他目光下滑,落到夥計呈上來的一柄潔白骨扇上:“送心上人?”
夏至之祭有祭祀五谷,互贈折扇、香粉等習俗,折扇一般都是送給男子,且爲白面,因爲像宋家大小姐這樣的世家小姐,總歸不可能買别人現成的扇面送人,非得是自己給些墨寶才合乎雅意。
宋奕如臉上一紅,恍如這骨扇燙手,慌忙地撂下:“不是……我送我哥哥罷了。”
說完又覺得更不應該了,送給宋泯何至于要急着撂開?
擡眼一看,窦尹滿眼笑意,心裏更懊惱。便咬牙道:“你這麽聰明的人,我撒謊肯定瞞不過你。又何必逗我,要看我笑話?”
窦尹握着扇子:“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送也很正常。你不願意跟我說實話,更加正常,我又怎麽會故意逗你,看你笑話?”說完他點點頭,移步旁側,繼續挑他的扇子。
宋奕如被這一說,反倒不好意思了。就走到他旁邊,小聲說道:“其實也沒有什麽不可說的,就是,就是,張家大公子前陣子指點我書法,我就想送他把扇子,作爲感謝。但,但到底有些于禮不合,不想嚷嚷得人盡皆知罷了。”
“張家大公子?”窦尹道,“張偌?”
“你認識麽?”
窦尹凝望她半晌,說道:“我倒沒聽說過你們跟張家還有這麽深的交情。”
宋奕如臉上又不自在起來:“其實,也就是最近的事。上次我不是托蘇姑娘的福,登門張家作客了麽?還拓了他們家一張碑貼,後來,後來就慢慢地熟悉了。”
說到這裏她有些心虛。
隻有她自己知道上次跟蘇婼去張家作客是怎麽回事,她知道,這是極其不要臉的。
可是她既然做了,就不願想那麽多了。宋家就是太潔身自好了,才會落到讓王家欺負的地步。她要嫁入張家,成爲張家的長孫媳!可惜,當她跟母親透露這個想法,她母親并不贊成。她說宋家就算要争,也要體體面面地争,怎麽能靠犧牲女兒來換取身份地位呢?
宋奕如自己當然也是很憧憬郎有情、妾有意的美好姻緣的,但是一想到王家那麽猖狂,父親和家裏長輩那樣氣憤但又無奈,她就覺得自己絕不能袖手旁觀。
做爲家中的一份子,深受父母親長養育之恩的她,心甘情願爲家族換取些利益,而她相信,張家正好也是需要宋家這樣的世家當助力的!這是互利互惠的事情。
于是她輾轉地結識了張偌,張偌的确是個翩翩君子,相貌才氣都是好的,其實他不算是宋奕如喜歡的類型,她更喜歡睿智些的,張偌有時會顯得稍嫌沒主見,不過這既然是她自己選擇的,她還能強求什麽呢?
想到這裏,她心緒也穩定下來,也擡起了雙眼。“其實我還不知道這扇子張公子看不看得上呢,先挑着看看。”
窦尹點頭。竟又問:“要不要我幫忙?”
“好啊,”宋奕眼中一亮,“窦大哥品位超然,你肯幫我那自然好!”
窦尹揚唇,拿起小二那捧出來的幾把“最好的扇子”,垂眸替她甄别。
……
韓陌接着問了林容一些相關之事,可惜她情緒不穩,時常答得驢唇不對馬嘴,信息拾取得十分費力。不過韓陌不嫌麻煩,就這麽唠下來,也湊合把來龍去脈搞清楚了。情形與羅智當初說的差不離兒,她确實是袁清出事那夜出現過的,後來就被人盯上了。
後續還問了些細節,不那麽重要,也就聽聽作罷,未曾深究。
出得門來夕陽已紅滿天。
蘇婼随他走出院子:“這林容也算是個有情有義的女子,連番受這刺激,還惦記着替袁清保守秘密。也難怪袁清會選中她來交付那些東西。希望楊佑此去不會空手而歸。”
韓陌停在階下:“這兩日我爹似在追蹤刺殺羅智的兇手,或許有了眉目,我倒要看看,袁清指向的證據,會不會跟這兇手背後的人有關。”
蘇婼站下一步,與他同望着天邊紅霞:“而我更想知道,這一系列事情,跟我母親的死,到底有關還是無關。”
這是懸在頭頂已久,但好像已經觸摸到能裂縫的兩個問題,隻是回答他們的仍然隻有屋檐下的一廊靜默。
“先吃點東西吧。天色也不早,估摸着楊佑他們回來又要沒時間吃飯了。”韓陌卷着袖子,轉身向蘇婼,挺起胸脯的樣子,瞬間又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小閻王:“想吃什麽?看在晌午你請了我吃飯的份上,這頓我請你吃。”
蘇婼笑笑:“護城河堤下有個叫楊柳莊的館子,川蜀菜做得地道,且那裏是去龍泉寺的必經路,我們可以邊吃邊等楊佑。”
“聽你的!”
韓陌二話不說,已經舉步先行。
晌午那頓壓根就沒正經吃,蘇婼叫的那桌酒菜都沒來得及上桌他們就趕來太平胡同了,先前忙正事不覺得如何,此時提到吃飯,彼此便都覺得有些饑腸辘辘之感。
進了“楊柳莊”的店門,坐下來的韓陌打量破舊的四壁,頗爲失望:“我還以爲是什麽了不得的館子,來的路上還心說我怎麽沒聽過這個店?原來隻是個蒼蠅館子,你是瞧不起我還是怎麽?”
蘇婼給他分着碗筷:“你别小瞧這,它們家菜做好,自釀的竹葉青也是又醇又香,十分地道。”
韓陌不信。不過既然她都這麽說了,少不得也配合地點點頭。
“對了,你先前在西湖樓,想跟我說什麽來着?”蘇婼忽然問道。
韓陌心下一閃,慌的差點連杯子也沒拿穩當。“沒什麽。想不起來了。”說完看小二路過,便順勢喚他停下:“聽說你們酒釀的不錯,先來一斤。”
蘇婼望着他:“他這酒可是烈酒。你酒量如何?”
喝酒這方面韓陌倒還不至于要在她面前認輸:“平時宮裏最烈的酒,我也就三四斤的量吧,沒倒過。”竹葉青他也不是沒喝過,雖然烈,跟他喝過的宮廷禦酒相比,也還差距不小。
蘇婼笑了笑,沒阻止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