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額頭實際上已經腫了起來,不難猜出在蘇婼到來之前她已經認過罪。
蘇婼深吸氣,又看向蘇绶:“父親覺得呢?玲珑真的是兇手嗎?”
蘇绶望着地下:“已經從她的屋裏找出來了毒藥灑落的痕迹,就在磚牆縫隙裏。縫隙裏也有新的擦痕,與藏匿毒藥的行爲是對得上的。以及,在事發的前天夜裏,她曾經私下出府,與她的表哥劉河見過面。毒藥很可能是劉河幫她買的。”
“得到劉河的供詞了嗎?”
“已經派人去找了。”蘇绶說到這裏擡起了頭,“應該也回來了。”
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院門外已匆匆來了人,卻是吳淳帶着家丁,押着一個人大步走了進來。
“老爺,太太,人已經抓到了。他就是劉河!趕到的時候這小賊還正想跑呢,還好我等去的及時。”
押着的人被推搡在地下,跟着落下地來的還有一隻髒兮兮的包袱。
蘇绶道:“把他的頭擡起來!”
劉河便被人拽住頭發,揚起了頭顱。
這是一張一看就沉迷于酒色的臉。兩眼浮腫,臉頰深凹,目光在頭仰起的刹那滿含慌亂,對焦到蘇绶的時候,他整個人一陣抖瑟,下意識的往後退縮。
然而當他聽到蘇绶接下來的問話,他就更不能自持了!
“認識地上的人嗎?”
随着這句話,站在玲珑身前的下人們,立刻讓出了視線。
劉河臉色刷的變成青白,上下唇碰了好幾次才發出聲音:“認,認識。”
“你是他甚麽人?”
蘇绶仍然像往常一樣語氣淡漠,但往常這樣的語氣讓人覺得冷漠無情,可在此時卻又想出來一種難以言說的威嚴——放在審問人的場合真是剛剛好了!
“小的,小的跟她沒關系!”
仿佛爲了撇清關系,劉河還往後挪了挪。
蘇婼看不得這樣,擡腳往他後背踹去:“跟她沒關系你跑什麽跑?!”
劉河被踹了個狗啃泥。旁邊站着的一衆人紛紛朝蘇婼看過來,一個個張着嘴目瞪口呆。
蘇婼懶得理會他們,直接看向同樣目瞪口呆的蘇绶:“他要是不招,就直接扭送到官府去吧,說不定玲珑隻是個旗子,真正的兇手是這個爛賭鬼!”
這話一出來,各方都有了騷動。蘇绶眉頭動了動,然後目光掃向四方,最後落在已經吓得快暈過去了的劉河身上:“已經鬧出了人命,确實應該讓官府來過問過問了。來人啊!——”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劉河撲倒在地下,扯着嗓子告起饒來:“我招!我招!小的是玲珑的表哥,我們倆的母親是親姐妹!”
“好的很!”蘇绶冷哼,“你最後一次見他的時候,他讓你幹過什麽?”
劉河掃視着人群,抖抖瑟瑟地張嘴:“她讓我,讓我給她找些耗子藥,她說屋裏耗子多!”
“所以你就給她找了?”
“我沒給她找耗子藥,因爲手上正好有些砒霜,原是我祖母用來入藥的,剩在那裏我還不知如何處置,就當耗子藥拿了給她!”
說到這裏他又撲倒在地磕頭拜起來:“她投毒害主的事真的與我無關,我真的不知道他要拿去害人!大人明鑒啊大人!”
滿院子的人聽到這裏都無法冷靜了,常氏氣得發抖:“快點來人打死這個狗東西!我才不相信他是無辜的,現在人死無對證,他就把罪過全都推到了死人頭上!他八成是要利用唆使這丫頭偷主子的錢,這才朝大嫂下了手!”
蘇祯咬牙道:“老三家的說的很對,我們蘇家一向待下人寬厚,沒想到如今也出了這樣謀财害主的事情,這要傳出去了,蘇家的顔面何在?放任這樣的行爲,又會帶來多大的隐患?必須嚴加懲治這厮不可!”
黃氏凝神看向地下:“這起事件,令人發指的還不止如此,除去謀财害主本身,玲珑這丫頭,竟然還借刀殺人,利用大嫂與婼姐兒是繼母繼女的關系,用牡丹花來下手,多虧得婼姐兒去的及時,這才未緻釀成大事!不然這嫌疑不就落绮玉苑頭上了嗎?”
說到這裏,她向蘇婼看去了一眼。話裏的意思很明顯了,指的就是前兩日蘇绶對待鮑嬷嬷的那番态度。這是給蘇婼打抱不平呢!
蘇婼沒怎麽,徐氏反倒被提醒了。當下道:“正是!能夠想出如此歹毒的計策來,可見其心之黑!你弄一個小丫頭,自己那點月例銀子都被這厮哄騙了個幹幹淨淨,憑她一個人怎麽能想出這樣的念頭?這厮可是在外頭混的,他什麽樣的人沒見過?他一定就是同夥!”
随着她的話,銀杏她們也一個個地跟着讨伐起來。畢竟都是當下人的,誰也不願意與這樣的人爲伍!
蘇绶道:“來人,把這厮押起來,随我送到官府去,好好地審一審!再把玲珑的家人傳過來收屍!”
說完他就拂袖往外頭走去。
蘇婼快步跟着他走出來:“如果審出來劉河跟玲珑投毒确實有關,父親将要如何處置他?”
蘇绶停步,凝眉看了兩眼:“若是有關,自然是從嚴處置!”
“從嚴是有多嚴?”蘇婼走下階梯,“會讓他死嗎?”
蘇绶沉色:“膽敢禍亂我蘇家内宅,險些害死你繼母,還釀出人命來,讓他受死難道不應該嗎?”
蘇婼默語。
蘇绶打量她半刻,說道:“怎麽,他不該死?”
“那倒不是。”蘇婼深吸氣,“我隻是覺得,他要是死了,這件事也就徹底無法再挖出線索來了。”
蘇绶驟然凜目:“這話什麽意思?你覺得還可以有什麽别的線索?”
蘇婼搖頭:“我沒有這麽說。隻是假設罷了。父親心細如發,明察秋毫,審定的案子自然是不會有錯。我隻是想,投毒的玲珑已經死了,若是這姓劉的也死了,那萬一回頭您還想審問點什麽,又該上哪裏去找人審呢?”
蘇绶望着面前沉着的她,已經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