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對袁清一案的心思——想想也是,鎮國公離開東林衛後去了中軍都督府,随後作爲兵部郎中的羅智就出事,這後頭能簡單得了嗎?
皇帝當年險中求勝,逆襲成帝,不可能沒點城府。這其中究竟或許和蘇婼沒有關系,不過, 多留點心總是不差的。
說回羅智。此番這姓羅的落了這麽大個把柄,對蘇家來說,本應該狠敲他一錘。但實際上蘇婼并沒有指望蘇绶能把他一下錘死——袁清的案子未解是其一,其二蘇绶多年來養成的謹小慎微的性格使然,也讓人不可能對他寄予多少指望。
不過經此一事,羅智想要再騰出心力對付蘇家也是不可能了, 皇帝給羅智留的這線生機, 明顯也是要坐等大魚上鈎。羅智若是聰明的,當知是懸崖勒馬的時候了, 這個時候他最正确的做法就是主動向皇帝坦誠緣由,再對付蘇家于他也沒有什麽好處。
“蘇祈那邊有什麽消息嗎?”
羅智這裏了了,她就想起了這茬來。
扶桑道:“洗墨來過了,正要回禀姑娘呢,姑娘說的那家茶館倒是沒發現有韓家的人,但是二爺打發他們去查了查那館子的東家,卻發現那館子是鎮國公夫人的嫁妝鋪子。”
韓陌他娘??
蘇婼冷哂了一下。這家夥果然是有準備的,竟然在他母親的眼皮底下跟大姑娘約會,這要不是有啥圖謀,她卻也不相信他這麽豁得出去。
盤算了一下之後她頓了頓:“是蘇祈讓洗墨查?”
“是。二爺還讓他們連夥計都挨個打聽過呢, 不過沒發現問題。”
蘇婼手指頭在炕桌上敲了敲。
扶桑見狀道:“二爺這次事情可算是辦得不錯。姑娘可以賞賞他。”
蘇婼手指停下來, 睨她道:“說的是, 那賞他每日紮一個時辰馬步。讓洗墨監督。”
扶桑:“……”
韓陌回到府裏, 窦尹、宋延還有楊佑都還在候着。
他也沒搭腔, 進門先除了衣, 沐浴完出來, 才拖着半濕的頭發坐上錦榻。
“羅平一家呢?”
一個下人, 且還是犯事的下人,豈有資格得見天顔?先前在半路分道時,韓陌就打發窦尹将他們押走了。
窦尹道:“安置在後巷,着了護衛嚴加看管着。”
後巷一大片是鎮國公府下人們所居之處,也是國公府的地盤。知道韓陌不會待見把這樣的奴才帶回府,那麽幾個人商量之後就做了如此安排。而羅平到底掌握着羅智許多信息,爲免生出枝節,自然還是着人看管着穩妥些。
韓陌坐起來:“多派幾個人看着,仔細出變故。無事便去審審,套些信息。”
窦尹應下,又問:“看模樣,結果不是很理想?”
韓陌沉氣,把來龍去脈說了。幾個人對視完,楊佑先出聲:“皇上向來殺伐決斷,不該這麽處置啊。”
“誰說不是?”韓陌凝眉望着面前桌上一碗茶,“我怎麽也想不明白,一個當年能夠在重圍之中絕地制勝的英武君王,登基以來還毫不含糊地處置過包括兩名一品大員的君王,在朝局穩定之下,他居然會選擇放長線釣大魚這樣的方式來應對一個五品犯臣。皇上這是怎麽了?”
面對他的困惑,大家也同樣困惑。宋延道:“不知道國公爺會不會知情?”
韓陌搖頭:“如果父親知情, 那皇上也沒必要瞞着我,跟我講那麽多道理。”
窦尹沉吟:“帝王心術,最是難測,也最好不測。左右我們認準一個理,皇上是仁愛之君,國公爺雖是進了軍防,但是并無兵權,又不像文官要擔心門生結黨,如論如何,皇上都不至于有提防韓家的必要。”
皇帝自登基起,東林衛指揮使的位子就是鎮國公。就算他走了,如今坐在這個位子上的也是他的徒弟。
整個東林衛都是皇帝的親信,韓家曾爲皇帝出生入死,說白了也就是皇帝黨,皇帝當然沒有任何理由需要提防韓家,但是正因爲這麽些年韓家與宮中關系密切,韓陌才會像擔心一個叔伯那樣地擔心皇帝。
不過窦尹說的也在理,帝王心術,哪裏是給臣子們猜的?
……
羅智這事鬧得沸沸揚揚,自然不少人背地裏議論。不過紛飛的口水對羅智的攻擊性不大,反而蘇家竟與小閻王韓陌聯手搞起了對手,他們一個保守刻闆,一個張揚跋扈,居然也合謀在一處,真是讓人意想不到,對蘇绶來說這也算是個不太愉快的誤會,卻是後話。
此時此刻,蘇家鋪子被人尋釁時剛好就在場的呂夫人聽得下人講了來龍去脈,正坐在屋裏出神。
“母親。”
門外走進來的青年就像是朝露下的青松,神采奕奕,“您不是說要引我去挑硯台麽?可以走了。”
呂夫人回神,面色略顯遲疑。
“怎麽了?”呂淩問。
呂夫人強笑:“沒什麽,就是想,要麽我們改天再去?”
“爲何要改日?我可是特意騰出了寫文章的時間。”呂淩攤手,臉上是濃濃的疑惑。
呂夫人便沒再出聲了。她道:“那你去前院等我片刻,我更好衣就出來。”
旁邊侍候的丫鬟銀杏看着呂淩走遠,過來道:“太太怎麽又要打消念頭?不是特地打聽出來蘇家大姑娘今日要上街,讓大爺騰出空來去見見的麽?”
呂夫人凝眉:“是這樣不錯。但是我方才聽說羅家下人被韓世子逮去順天府的時候,這位蘇姑娘也同去做了指證。一個大家閨秀,如此抛頭露面,也不知道将來娶進門,能不能順從?”
銀杏恍然:“太太是擔心蘇姑娘的品行。”
“那當然,”呂夫人瞥她一眼,“雖然跟蘇家結親有靠攏張閣老的原因在,但也不能完全不講究,将來娶進來給自己添堵。”
前日在蘇家鋪子裏,親眼見到蘇婼那樣強硬地與幾條漢子争執,她雖不待見但也覺得她作爲蘇家人,倒也罷了。但昨日去公堂審犯,蘇婼怎麽能也跟着去呢?又不是沒有蘇家的男人在,她上趕着這麽落井下石,對付羅家,哪裏像個溫順的小姐?
頭疼的是蘇家已經沒有其餘适婚的小姐了,不然的話……
“太太,大爺着奴婢來問可出得門否?”
簾子外頭有丫鬟催道。
呂夫人定定心神:“這就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