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間。
諾沃提尼、布萊恩以及沃德互相對視，一起沉默的思考着。
“極緻反重力”，場力強度超過99%，肯定不是單獨材料支撐能夠制造出來的。
如果隻是以材料支持制造反重力場，能夠制造出強度70%的場力，就已經是最頂尖的技術了。
數值達到80%、90%，也都是可以接受的。
99%，就不可能了。
其中肯定有一些非常高端的技術。
那麽原因就能找到兩個，一個是王浩團隊早已掌握他們所發現的‘内置熱源外層磁場擠壓來增強場力’的技術，另一個就是王浩團隊掌握了一種他們不知道的技術。
不管是哪個原因，都說明他們依舊是落後的。
這種感覺讓人難過。
就好像是剛剛找到一個難題的解題思路，結果發現其他人早已經完成了解題，甚至還用了好幾種方法，喜悅感頓時就沒有了。
“我們想欺騙自己都不行。”
過了好半天時間，諾沃提尼才帶着感歎說了一句，“如果沒有這一篇論文，我們可以先公開出來，或許很多人會認爲我們是最先發現的團隊。”
“即便他們掌握了更高的技術，但最少沒有公開。”
“可是……”
其他兩人也長歎了口氣。
諾沃提尼所說欺騙自己的方法，其實也沒什麽意義，所有人都知道，王浩團隊很多成果都沒有公開。
王浩團隊偶爾‘順帶提一下’，似乎根本不在意的技術和發現，都會讓其他團隊感覺非常不可思議。
他們就有這種感覺。
“還是看看論文吧。”布萊恩很無奈的搖搖頭。
沃德說道，“我剛才掃了幾眼，是理論物理的内容，談論的是時間的存在性問題。”
“王浩教授認爲時間可以脫離運動而存在，時間的流速和湮滅力場強度相關。”
“他還草拟了公式，并通過實驗數據計算出了常數k值。”
“物理學生認爲時間是一種定義，和運動直接相關，王浩教授的研究認爲，時間還可以關聯湮滅力場。”
“某種程度上來理解，已經算是可以‘單獨存在’。”
沃德說着聳了聳肩，“反正我不相信這種理論，時間就是一種定義，是一種虛假的感知……”
諾沃提尼和布萊恩也耐心看了起來。
他們大緻的看了一下過程，對于論文上說的内容，倒是沒有心情去談論，而是表情怪異的對視了一眼。
“怎麽了？”沃德有些不解。
諾沃提尼道，“現在我們進行的研究，是依靠反重力場内置熱源，再加上外層磁場擠壓效果，來增強内部反重力場。”
“這種增強效果是非常明顯的。”
“如果我們的猜測是正确的，那麽最後就能增強到超過99%的程度，到時候呢……”
“我們去驗證王浩的時間理論？”
“……”
布萊恩和沃德一起扯了扯嘴角。
這樣一想，他們好像研究技術就是爲了給王浩的理論做驗證？怎麽想怎麽都覺得很怪異。
但是他們沒有選擇。
即便是沒有這篇論文，他們也肯定會繼續深入研究，等制造出了超過99%的極緻反重力場，驗證時間理論似乎也隻是附帶的研究而已。
問題就在于……
他們最終還是要通過實驗，對于時間理論進行驗證，不就和一年半以前一樣了嗎？
……
王浩的研究非常受關注。
論文是他個人單獨發表出來的，上面隻加上了反重力性态研究中心，還說明是對實驗的分析，也就等于是他自己的研究。
近幾年來，他發表個人研究是很少見的，再加上内容和時間的存在性有關，本來就很有輿論性，頓時引起了諸多媒體的注意。
一大堆媒體對于論文進行了介紹，也引起了國際輿論的熱議。
普通人就是看個熱鬧。
國際物理學界反對的聲音是很多的，就像是梅森數實驗室内産生的争議，純數學家、物理學家，無法接受時間能夠脫離運動而存在的結論。
“這個結論是錯誤的，違背了物理學常識。”
“如果時間能夠單獨存在，又代表了什麽呢？完全無法想象，脫離運動以後的時間如何流動。”
“也許實驗碰到了什麽問題，才會出現超前預測的結果。”
“0.023秒，并不是一秒，偏差沒有那麽大，在任何時間裏都處在可接受誤差範圍以内。”
“雖然王浩以往是對的，但這次他是錯的。”
“任何人都會犯錯誤……”
這些言論不止出現在國外，還出現在了國内的學術圈。
有如此多反對的聲音也是有道理的，因爲物理學的普遍認爲時間是不存在的，很多物理學家讨論時間和運動，都是先有運動再去用時間做定義。
有一句話說，“宇宙隻存在運動”。
時間就是被運動所定義的，時間單獨存在的結論，不符合物理學界普遍的‘常識’。
當然也有不少支持的聲音。
有一些說法則是，“王浩教授的研究是有實驗基礎的。誰也不能肯定，實驗是百分百錯誤的。”
“科學就是要敢于質疑……”
“如果不去質疑‘權威’，科學就不會再有進步。”
“……”
這些聲音當然沒有什麽意義。
頂尖的學術機構以及專業科研團隊，并不看重時間是否存在的結論，因爲時間是否能夠單獨存在，就隻是一個理論性的問題，甚至是一個偏于哲學性的問題，根本不會影響到現實。
他們更看重的是論文内透露的信息。
就像是國際湮滅理論組織的沃德，首先看到的就是極緻湮滅力的定義，也就是說，反重力性态研究中心掌握了制造強度超過99%場力的技術。
阿邁瑞肯也關注到了信息。
近來，格魯姆湖團隊内部一直在讨論，來能夠确定下一步的研究方向，而湮滅力場技術相關的研究成果，自然就和他們的決定息息相關。
很多學者都感到驚訝，“他們是如何制造出超過99%的場力？”
“這個強度不可能隻是材料支持吧？”
“其中肯定蘊含着一些我們不知道的技術，我們必須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也許這就是下一步的方向……”
很快他們就找到了答案。
雖然阿邁瑞肯實質性脫離了湮滅組織，但他們有自己的消息來源，知道湮滅組織掌握了一種全新的技術，能夠大大提升強湮滅力場薄層内反重力場的強度。
這個消息讓阿邁瑞肯的決策人做出了決定。
“必須重回湮滅組織。”
之前他們就已經派出官員和學者，和國際湮滅理論組織去商談，隻是商談結果不怎麽好，湮滅組織的‘要價’有些太高了。
布萊恩的回答就是，“想重新參與研究并讓組織共享技術，要支持超過百億美元的贊助。”
百億美元，太貴了！
類似的談判不可能一次就談成，但阿邁瑞肯決策人發現不能夠拖着了。
然後，談判官又去了。
阿邁瑞肯重回湮滅組織，倒是沒有絕對的障礙，因爲他們理論上還是組織的成員，而且是非常重要的成員。
現在就是做利益交換，隻要拿出誠意自然就可以重新加入。
這次他們拿出了誠意。
技術、設備以及最重要的資金，都被許諾了下來，甚至确定接下來兩年時間，給與組織百億美元經費支持。
他們第一步就支持了十億美元。
其實阿邁瑞肯決策人想的是，先簽訂支持協議重回湮滅組織，至于剩餘資金後續是否能到位就和他沒關系了。
他的任期已經快要結束了，也根本不用繼續籌集資金。
另外，他們的核心還是要放在格魯姆湖計劃上，因爲格魯姆湖計劃的資金已經到位了。
這個計劃是不允許失敗的，即便失敗了也不能承認。
隻要能夠重新加入國際湮滅理論組織，他們就能夠共享其中的設備技術，格魯姆湖計劃團隊也就能夠制造更好的強湮滅力場設備。
到時候，他們就可以獨立做研究。
現在時間還早。
在重新加入組織的談判結束後，他們馬上就派出了團隊，重回國際湮滅理論組織。
團隊的負責人也指定了。
是恩波利-庫博。
這次恩波利-庫博不是去擔任組織負責人，而是以阿邁瑞肯團隊代表的身份，重回國際湮滅理論組織工作。
另一邊。
很多媒體還在報道王浩的‘時間理論’，也有記者專門到西海大學做采訪。
一般情況下，他們是采訪不到王浩的。
這次不同。
王浩對于時間理論非常的重視，他個人經曆了‘穿越’，即便不是單純的‘時間穿越’，也可以朝着‘時間’的方向做研究。
另外，時間理論和湮滅力場直接相關。
當物理學界都是反對聲音的時候，王浩覺得應該站出來說點什麽，他接受了首都記者的半小時專訪。
房間裏。
王浩和女記者分别坐在沙發上。
女記者對着攝像機開口道，“王院士，這次我們的專題就是您的時間理論，很多人都在談論這個問題，據我所知，物理學界普遍表示反對，您對此怎麽看？”
王浩道，“不隻是物理學界，就連我的實驗室都有很多人反對。”
他繼續道，“包括保羅，還有羅大勇等等，很多人。當然，也有支持我的，比如，我的學生丁志強……”
“當一個新的理論出現，總會有反對的聲音。”
“這些都是正常的。”
記者繼續問道，“您能夠說說實驗嗎？很多人都關心這個問題，學術界普遍的觀點認爲實驗是錯誤的。”
王浩道，“我百分百肯定正确。”
“我們已經做很多次的驗證，很多次的分析，而且對于數據進行了研究，那并不是誤差，而是真實存在的。”
“超前檢測，我最初聽到的時候都不相信，但經過了研究以後，我和團隊所有人都确定檢測到了真實的結果。”
記者點頭問道，“有些學者分析說，如果您的研究是正确的，極緻的湮滅力場可以讓人穿越過去或未來？您對此怎麽看？”
“我不能否認這種可能性，但要注意是‘極緻湮滅力場’。”
“我們所制造的反重力場強度超過99%，但内外的時間差也隻有0.023秒左右，我們下一步會去檢測強湮滅力場，這有很高的難度，主要是因爲設備需要克服磁化效應的影響。”
記者問道，“您一直都在說湮滅力場，但如果時間理論是正确的，現實又代表了什麽呢？”
王浩笑道，“湮滅力場不止是實驗，宇宙中也是存在的，比如黑洞，雖然還沒有确定黑洞的組成，但我們認爲，黑洞内部就存在極強的湮滅力場。”
“所以，黑洞可能會幫助人類穿越過去和未來。”
“當然，這隻是一種可能性，必須要做更加深入的研究，才能确定一些事情。”
“到目前爲止，人類對宇宙的了解還是太少太少！”
……
王浩接受專訪所說的内容，引起了輿論新一輪熱議，他說‘黑洞可能幫助人類穿越過去和未來’，讓很多學者感到不可理解。
不少人對此嗤之以鼻。
他們認爲王浩的研究是到了極限，‘都開始相信科幻小說’、‘相信神論’、‘相信上帝’。
一些科幻小說作家以及電影團隊，則都興緻勃勃的談論王浩所說的内容，自覺找到焦點并準備付之行動，寫一篇‘黑洞穿越’的小說，或者拍攝‘黑洞穿越’的電影。
于此同時。
阿邁瑞肯派出的團隊已經來到了國際湮滅理論組織的實驗基地。
恩波利-庫博重新振奮精神。
他走在了團隊的最前面，頗有些意氣風發的感覺。
當回想自己過去一年的經曆，庫博都覺得有些魔幻，本來是已經被放棄準備提前養老，結果格魯姆湖計劃什麽都沒研究出來。
“還是要感謝伽莫夫-沙普利。”
“沙普利真是好人，他用自己的失敗，證明了我的成功……”
恩波利-庫博喜滋滋的想着。
他很快見到了布萊恩、諾沃提尼，滿臉笑容的握手，“布萊恩教授、諾沃提尼教授，我們又能一起合作了。”
“歡迎你回來。”
“歡迎……”
布萊恩、諾沃提尼的話語沒什麽誠意。
恩波利-庫博不是頂尖學者，就隻是阿邁瑞肯團隊的代表，對于實驗研究很難有幫助。
庫博倒是也不在乎，他客套了一下，馬上關心起了技術問題，也就問起了相關的内容。
當略微有了解以後，庫博的表情變得有些怪異。
他來之前做了不少功課，還專門去看了王浩的論文以及發布的其他技術進展成果，甚至關心了一下核聚變相關的消息。
現在聽到諾沃提尼說起的研究方向，頓時反應過來，總結了一句，“所以說，你們下一步是準備繼續增大内置熱源，最好的選擇是小型核反應堆？”
“對。”
布萊恩、諾沃提尼一起點頭。
“如果使用小型核反應堆，再增強外部磁場，可能會制造出強度超過99%的反重力場？”
“對……”
庫博沒等兩人繼續說什麽，就繼續道，“據我所知，種花家已經開始研究核聚變，會不會是以此爲基礎？”
“王浩教授發表的時間理論，說的實驗是以99%場力環境爲基礎。”
“換句話說……”
“我們的研究，一方面是在追趕種花家掌握的技術，另一方面，等技術達到了标準，就可以去驗證王浩教授的時間理論？”
“所以說，我們的研究還是追趕，還是驗證王浩，或者說反重力性态研究中心的成果……”
“這和以前有什麽區别？”
布萊恩、諾沃提尼對視一眼，無言以對。
他們也希望能有全新的發現，希望做全新的研究，可技術嚴重落後與人……有什麽辦法！
他們也很痛苦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