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婚宴開場,徐茵終于領悟她爹那句“大家都這樣”的含義。
聽到“上菜”的吆喝聲,本來圍着看新郎新娘的大夥兒,一窩蜂奔回自己的席位。
菜一上桌,就開始筷子打群架——紛紛往自己碗裏夾菜。
動作快的能夾不少筷,多的就放到帶來的空碗裏。等于吃口、攢一口。
“……”
這樣的場面……她當真是第一次見。
“二姐!你傻愣着幹啥呀!快坐下吃呀!”
徐蘭眼明手快地搶到一個肉丸,放到徐茵碗裏,催了她一聲,然後再次撲上桌搶第二波。
第一道大菜——頭湯,不到一分鍾,被一桌人搶了個精光。
湯底被鄒彩芬娘家的侄子,端起來兩大口喝完了。
這波剛結束,第二道熱菜——鹵全鴨來了。
徐蘭老遠看到上菜的人過來,立即拿起筷子、蓄勢待發。
“二姐,一會兒我夾菜,你拿碗,離我的筷子越近越好,遠了浪費時間。”
“……”
她能說不嗎?
腦闊疼。
幫徐蘭搶了幾道菜,徐茵覺得比種地還累。
扭頭看了眼與她爹坐一桌的許承瑾。
見她爹不停地起來坐下,許承瑾竟然還幫她爹遞碗接菜,就很……牙疼。
話說,她爹娘和小妹啥時候帶的籃子和碗?路上她光顧着和大姐聊天,都沒注意……
有如兵荒馬亂的喜宴結束,徐茵松了口氣,終于可以不用當小妹的搶菜工具人了。
徐媛媛趁新婚夫婿被一衆大爺、叔伯留着說話的間隙,來到徐茵姐妹倆面前。
瞥了眼徐蘭抱在懷裏的籃子,籃子裏有幾碗肉菜泛着油花,心裏十分不喜:
一方面肉痛自家花錢買的肉,她爹娘爲了撐場面,前段時間到處籌錢找職工換票買雞鴨豬肉和魚,這些人吃了不夠還要拿回家?
二是她們這種行爲讓自己在男人面前丢臉了。郭志軍心裏不定怎麽瞧不起自己這幫窮酸親戚呢!
“茵茵,蘭蘭不懂事,你都大姑娘了,怎麽也跟着她搶菜?像什麽樣子!”徐媛媛不悅地瞪了徐茵一眼。
徐茵:“……”
我其實不想搶的伱信嗎?
“你下個月也要結婚了,想想看,大家夥當着你男人的面拼命搶菜,好像一輩子沒吃過肉似的,你心裏好不好受?”
“沒事,我不介意。”許承瑾走了過來。
他腳傷養的差不多了,今兒出門扔掉了拐杖,步伐沉穩而堅定。
來到徐茵身邊,替她摘到頭發上不知何時飄落的槐花,與她對視笑了一眼,才看向徐媛媛:“這年頭,大夥兒吃頓肉菜不容易,借着喜宴吃一頓,開心最重要不是嗎?”
徐媛媛:“……”
氣呼呼地走了。
徐茵手肘碰碰許承瑾:“你給新娘子添堵了。”
“是她心眼子不夠大。”
“……”
什麽都你對!
徐茵嗔睨他一眼:“話說咱們結婚那天,要是也這般陣仗,你真不介意啊?”
許承瑾仔細想了想:“那要不,先不上菜?程序走完了再給大夥兒痛快吃一頓?”
“……”
“茵丫頭。”
大隊書記吃完喜宴,才想起還有件高興事沒說,隔着人群朝徐茵歡快地招招手。
“瞧我!一來就被大夥兒拉着喝酒,差點忘了這件要緊事。你那天的演講稿上報了!喏,我還把報紙帶來了。”
“什麽上報?書記,您在說啥呀?”周邊人聽書記這麽說,都好奇地圍了過來。
書記眉飛色舞地把勞模表彰會那天徐茵的表現叙述了一遍,末了對徐茵道:
“公社領導們非常高興,他們說你讓全國勞動人民在報紙上看到了咱們紅旗公社的精神面貌,要嘉獎你。報社采用你的演講稿給你多少稿費,公社也給你多少。”
“哇!還有稿費?徐老三,你閨女掙錢了!”
“稿費有多少啊?夠買一斤肉嗎?”
書記笑着道:“我起先也不清楚,這不問了公社的人才知道,稿費是按字數算的,一千字一塊二,茵丫頭這篇演講稿整整有五千字,稿費能得六塊錢。加上公社的獎勵,茵丫頭能領到十二塊。”
“嘩——”
一聽有十二塊,衆人大吃一驚,都趕上工人半個月工資了!
吃驚完紛紛朝徐老三投去羨慕的眼神:懶人有懶福啊!
瞧瞧老三倆口子多懶,偏偏生的閨女能幹又出息,招的上門女婿有錢又好看,老三家以後不得了啊!
許承瑾拿着書記帶來的報紙認認真真看完刊登在副刊的演講稿,不由想起表彰會那日她在台上滔滔不絕的樣子,眉眼間滿是笑意。
合上報紙,對徐茵說:“這份報紙我要收藏着,将來貼到新家的牆上。這可是我們小家的第一份榮譽。”
徐茵捂臉:“求别!”
正跟親戚們吹牛的徐老三,得知這事,拍着大腿直樂呵:
“看吧!我就說閨女要出息起來,真沒兒子啥事!瞧瞧!這都上報了!還有稿費!整整十二塊!哎喲喂!我閨女真有出息!那天上台演講的可不止她一個,就問誰有她這樣的榮譽?哈哈哈哈!”
衆親友:“……”
檸檬恰到無力反抗。
他們的兒子,還真沒徐茵出息。
想不通徐老三這懶貨,咋會有這麽好的福氣!
徐媛媛此時正在房裏,聽鄒彩芬念叨親家給的禮金、親朋好友送的份子錢不曉得夠不夠辦這幾桌酒席,聽到院子裏傳來書記洪亮的嗓門,煩躁地跺跺腳:
“娘你看!明明是我的婚禮,卻讓這丫頭搶盡了風頭!”
鄒彩芬也覺得老三家這個閨女,好似變了個人。
“她哪來的文采寫演講稿?還登報掙稿費了?别不是她那對象寫的,讓她照着背的吧?”
鄒彩芬能想到,其他人會想不到?
這不就有人在問:“老三,是不是你家女婿寫的稿子,讓你閨女念的?”
徐老三還沒開口,被書記反駁了:“沒這回事!表彰會那會兒,老三的女婿還不知道在哪兒呢!而且我提前沒說要上台演講,全靠徐茵自己臨時發揮的,這做不得假。”
豎着耳朵聽完書記這番話,鄒彩芬撇撇嘴:“踩着狗屎運了!”
(本章完)